【朝华午拾: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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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毛泽东思想管不住暗恋和春情。我的“初(暗)恋”萌芽于小学一年级,当时我六岁,正是大革命爆发的1966年。那年我们全家随父母从县城下放到河湾小镇,支持乡镇医院的开创和建设。在这个四面环山的偏远小镇,红小兵造反运动一样有声有色,要打倒学校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这场革命,我太小无从介入,但也时而扮演那提浆糊桶的角色,帮助大哥哥大姐姐贴大字报。既然革命没多少我的事儿,童心中就有了小资温情的空间,这一切应该从”宝姐姐“的到来谈起。
宝姐姐是邻居阿姨带过来的,说是县城表姐的女儿,来乡下玩几天。第一次见她,与其说是宝姐姐,不如说是天上掉下来一个林妹妹。但她确实大我两岁,而且显然有小姐姐的范儿。宝姐姐长得与身边拖着鼻涕怯生生的乡镇小姑娘完全不同,一看就是城里人。梳着小辫儿,清秀端庄,乖巧大方,最让人赞叹的是她的多才多艺。阿姨让她背毛主席语录,她就伶牙俐齿用标准的普通话背诵《为人民服务》,一字不拉。阿姨又让她表演一段样板戏,她就唱了一段沙奶奶,有滋有味。我看得呆了。事到此,还不能算恋,只能说这样可人的女孩儿,让六岁的小屁孩儿心里种下了恋的萌芽。与无数人生邂逅一样,不久,宝姐姐就回县城了。虽然我老哥发起的造反组织“匕首小分队”成立壮大,不断出击,校园文化革命正如火如荼,但我心中的小镇却重归平静,不起波澜。
一年后,我们全家回到县城医院,正赶上真刀真枪的武斗岁月。县城小学停课多于上课,等武斗消停,全国山河一片红,各派革命大团结的时候,我们也糊里糊涂地升到了三年级。我搜索记忆,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如何与宝姐姐在学校重逢的了。这多少有些遗憾,但生活就是这样。总之,不知何年何月何日,我突然发现宝姐姐就在身边,与我同班。她显然完全不记得我了,而我从认出她那一刻起,直到后来一起上了中学,一直也没有跟她提起我们曾经相识于小镇,虽然很多次话到了口边,终于还是咽回去了。小镇上的邂逅让我对香桂仰视,是这种仰视使得我一直没勇气提起我们以前曾经相遇。To tell or not to tell, that is a question, 为此比哈姆雷特还苦恼犹疑。一去就是八年,直到离乡上大学,终于未曾提起这段前缘。
在县城的女孩子中,宝姐姐其实并没有那么漂亮,但她活泼大方,写得一手男孩子一般的好字,文艺天赋是公认的。她最拿手的是老旦。学校组织拉练野营在外,围着篝火,清唱沙奶奶李奶奶的准是她,算是宣传队的腕儿了。五年级的时候,学校组织宣传队排演整场的《红灯记》,她自然是李奶奶的不二人选。海选时,我由于据传可以把八个样板戏倒背如流,也进了剧组,可导演老师很快发现我虽然道白唱段连锣鼓歌门儿均能一气呵成倒背如流,但实在不是文艺人,要嗓子没嗓子,要扮相没扮相。滥竽充数被指派跑龙套,扮鬼子甲,整台戏没一句台词,就是上场踢翻一两桌椅而已。剧组的明星有三:一个英气袭人的小子扮的李玉和,宝姐姐扮的李奶奶,还有一个小巧女孩儿演铁梅。这三位不仅千人瞩目,而且在排练中吃小灶,有种种优惠,让人羡慕。跑龙套多少有些让我气馁,但好在可以近距离观察宝姐姐和铁梅小妹妹演戏,有时给她们拿个衣服,递个水什么的,博得一声谢谢,感觉颇不赖。这是我一辈子唯一一次参加剧组,后来很多年以后,我偶然照镜子看自己,依然不改鬼子甲的不雅面相。
对宝姐姐的痴迷缓慢而倔强地增长,涵盖了我整个的小学和初中时代,但那是一个深藏心底的绝对秘密。男女同学楚河汉界,鬼子甲与李奶奶间更有天壤之遥,做梦也不敢高攀。可是到了初中,赶上了一年多“修正主义回潮”的好时光,一时间老师、家长和同学都开始重视文化课的学习。功课好的同学,社会地位就扶摇直上。我作为学习委员和数学课代表,开始在班级崭露头角。我写的范文被朗诵。班主任兼数学老师指派我每天自习课,上讲台讲解习题,辅导同学,还放手让我批改作业和测验题,俨然成了小老师(TA),令我春风得意。两人的距离逐步拉近,伊人只在一步之遥。尽管如此,我对宝姐姐的恋慕也只能深藏心底,直到有一天差点露馅儿。那是学校举行运动会的时候,见到她在观看跳高决赛,我也围过来观看她。宇宙随风飘去,欢呼声有如天外来音,时隐时现。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端详着这张并不艳丽却总也看不够的脸,自我感觉心怀鬼胎,而且放肆。就在这时候,她似有察觉,下意识地与我对视一眼,这一眼比针刺还厉害。我感觉天机被戳穿,无地以自容,赶紧仓皇逃离。此后的几个月,我总躲着她,从来不敢正眼瞧她一次。
到我77年考大学的时候,全年级200多同学,第一批只考取本科三人,我家兄弟占据两席,同学纷纷登门祝贺。她也来了,送我一个小笔记本,开篇写道:飞翔吧,天之骄子!龙飞凤舞,飘逸似有仙气。
日期: 10/10/2013 20:49:22
【朝华午拾】好久没写了,因为它是生活酿造的,差不多酿造完了。
手艺人的任务不就是挖煤呗,不过是为温饱,五斗米的营生。于老板有商业价值,于自己价值有限。可人生只有一次,奔流到海不复还。人生的酿造超越了人生。雁过留声,才感觉没有白活。有积淀,来灵感,准备好心情与一杯清茶,从从容容流淌出来,于是成就【朝华午拾】。如果有现时干扰,或赶老板死期,结果就是【朝华点滴】。同样的故事,就比较dry,少了趣味,也引不起共鸣。
Quote《朝华点滴:香桂》
香桂是我小学和初中同学,文艺天才,唱老旦的,沙奶奶李奶奶等,当年火得不行。野营在外,文艺宣传队的表演总少不了她的压轴表演。
还记得第一次见香桂是在1966年小镇上,我六岁,香桂应该是七岁或者八岁吧。香桂的亲戚(我家邻居)把这个活泼的女孩带过来唱毛主席语录歌,她能说会道又爱唱歌跳舞,让我羡慕得不行。这件小事估计香桂是记不得了,后来回到县城在中小学同学的漫长时间中,我也没有提过。当年男女界限,男孩越羡慕爱慕一个女孩,越不敢说话。回县城上学没想到与她成为同班同学,有点儿喜出望外。小镇上的邂逅让我对香桂仰视,是这种仰视使得我一直没勇气提起我们以前曾经相遇。To tell or not to tell, that is a question, 为此比哈姆雷特还苦恼犹疑,一去就是10年,也未提起过这段前缘。
小学四年级还是五年级,学校演《红灯记》,香桂理所当然演李奶奶。我当时是跑龙套的鬼子甲,只有一句台词。因为排练,所以有机会近距离观赏香桂这样的当年文艺人才的风采。对三突出的主要英雄人物李奶奶香桂,还有铁梅(一个可爱的低年级的小女孩)和李玉和(男孩很有型),非常羡慕。
再后来,初中阶段,香桂、还有女班长和女支书和我都是班委会成员,开始有了接触。到1977年末我上大学的时候,香桂送给我一个小笔记本表示祝贺,上面写:飞翔吧,天之骄子。字也写得漂亮。
这些都是温馨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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