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文翻新:我的世界语国(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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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9年夏天,我和导师去德国慕尼黑应参加第二次国际机器翻译最高级会议。此前,我跟荷兰BSO(Buro voor Systeemontwikkeling BV)公司的机器翻译研究组一直有联络,应约为他们的以世界语作为媒介语的多语机器翻译系统 DLT,编写了一部现代汉语依从关系的形式句法。他们听说我们要来欧洲,就邀请我和我的导师,还有中国机器翻译界知名人物董老师,会后顺道访问他们的实验室一周,做学术交流,共同讨论汉语句法里的一些疑难问题。这次活动,他们称作 Chinese Week.
我们是应慕尼黑机器翻译峰会的召集人,西门子公司的S先生特邀,提交论文,介绍我们的JFY英汉系统。这是我第一次出国,一切陌生而新鲜。大会在大酒店的拱圆形讲演大厅举行,气派豪华。我的导师是俄语出身,所以派我上台宣讲论文。初生牛犊不怯场,我报告完后,回答了两个问题下场,正赶上中场休息时间。大概东方面孔的报告人很少,慕尼黑电台的记者现场采访了我,询问我的观感,还好没有涉及64的问题(当时64刚过,风声很紧,我们办到一半的出国手续,又重新审查一遍,险些泡汤)。
大会以后,我们乘火车沿莱茵河往阿姆斯特丹,一路风景如画,赏心悦目。河岸高地上屹立着一座座中世纪古城堡,引人遐想。我们在大学城 Karlsruhe 停留两天,访问两个刚认识的电脑专业的留学生。德国小城的整洁优美、绿地成片和德国人的彬彬有礼给我留下很好的印象。当时感到不解的是,为什么这样一个小城也有一条红灯街,而且就在大学生宿舍楼门前。后来到了号称世界“性都”的阿姆斯特丹才明白,这是小巫见大巫了。当时,本室同事傅大姐正在阿姆斯特丹进修,她请了一位留学生带领我们参观举世闻名的红灯区。这是来阿姆斯特丹的人必游项目之一,对荷兰旅游业很重要(几个月前,报载争议已久的阿姆斯特丹红灯区终于关门大吉)。
运河边的红灯区好像台北的夜市和北京的庙会,熙熙攘攘,热闹非凡。见到有导游打着小旗,带领一队队游客。不时有骑着摩托的警察穿过。红灯区占据了运河边纵横七八条大街,沿街的房子,有一串串布置得很讲究的橱窗,每个橱窗里面有身着三点式的小姐坐台亮相。妓女有各种肤色和体态,有的小巧,有的肥硕,大部分都不好看,甚至倒胃口,但一律打扮得光鲜妖艳。第一次来参观的游客,不大敢正眼看妓女,因为她们总盯着游客频抛媚眼。我们的导游同学显然是老油条了,一路跟这些妓女打招呼,送飞吻,你来我往,但并不进门。看到一位日本人好像在门口讨价还价,等再回头时,这位买春客已经登堂入室,橱窗的帘子也拉上了,表示正在营业。不过,多数橱窗是没有业务的,毕竟众目睽睽之下招徕买春客似乎不是好的商业模式。我怀疑她们也许有政府旅游局的补贴,否则怎么可能经营下去。红灯区还有很多性商店和录象馆。走进一家商店,满目都是各式各色的硕大的性器官模型,吓得我赶紧逃离。
游览阿姆斯特丹后,我们按计划去Utrecht的BSO公司访问一周。DLT 项目研究组十几个人,一半是语言学家,一半是工程师,看得出来,这是个气氛融洽的团队。德国世界语者 Klaus Schubert 博士是系统枢纽“依存关系句法”(dependency grammar)的设计人,在项目第二阶段继 Witkam 成为项目组长。71届大会后招进来的美国世界语者 Dan Maxwell 博士,负责东方语言的句法项目的承包、质询和验收,是我的直接领导(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后来我成为他的 boss,这是后话,见《朝华午拾 - 水牛风云》)。Dan一看就是老实人,照顾我们客人殷勤有加。我看到他早上骑自行车来上班,笑着跟他说:“我在北京上班跟你一样”。
研究组的骨干还有国际世界语协会的财务总监,知名英国籍世界语者 Victor Sadler 博士,我在71届国际世界语大会上跟他认识。作为高级研究员,他刚刚完成一项研究,利用 parsed (自动语法分析)过的双语对照的语料库 (BKB, or Bilingual Knowledge Base) 的统计信息,匹配大小各异的翻译单位(translation unit)进行自动翻译,这一项原创性研究比后来流行的同类研究早了5-10年。显然,大家都看好这一新的进展,作为重点向我们推介。整个访问的中心主题,仍然是解答他们关于汉语句法方面一些疑难问题。他们当时正在接洽欧洲和日本的可能的投资人,预备下一步大规模的商业开发,汉语作为不同语系的重要语言,其可行性研究对于寻找投资意义重大。
期间,Victor以世界语朋友身份,请我到他家吃晚饭。他住在离公司不远的一栋公寓里,太太来开门,先跟丈夫轻吻,然后招呼我进来。太太也是世界语者,忘了哪国人了,总之是个典型的世界语之家,家庭用语是世界语。Victor告诉我,太太实际上会一些英语,但是用英语对她不公平啊。太太很和善,跟我说,他们俩非常平等,她做饭,Victor洗碗。我说,这跟我家的分工一样,我最爱洗碗这种简单劳动。她笑着说,“Victor, vi havas helpanton hodiau (你今天有帮手了)”。饭后Victor洗碗,并没有让我插手,我站在旁边陪他聊天,一边看他倒进大把的洗涤液,满是泡沫把餐具拿出来,用干布擦干。我告诉他们,这跟我的做法不同,我们总是怀疑化学制品有毒或副作用,最后必须用清水涮净才好。太太不解地问:“洗涤液如果有毒,厂家怎么能生产呢?” 这倒把我问住了。Victor夫妇和蔼可亲,我感觉在老朋友家一样,饭后一边吃甜点和水果,一边闲聊,尽兴而归。
记于2006年6月21日
立委《我的世界语国》系列入《世运人物志》
原载 《朝华午拾:欧洲之行》
http://blog.sciencenet.cn/blog-362400-799006.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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