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记忆:老爸-我与127医院》

立委按:最近,老爸来函告知,中国骨科的泰斗许老医生逝世了,享年91岁。作为弟子,老爸与其他医生汇聚南京,为老先生送行。重发此文,纪念德高望重的许老先生。

《人生记忆:老爸-我与127医院》
Posted by: 立委
Date: February 09, 2007 10:37PM

按:这篇回忆是看了127医院网上文章后写出的,旨在勾起当年同行们拈回那峥嵘岁月。

我与127医院

作者:立委父

1968年,我身为南陵县医院外科负责人,临床上难题、大题或者急症,相距5里马山咀解放军127医院,就是“近水”解渴之地。

当时它还处于筹备之初,是解放军下放在繁昌孙村的“八一医疗队”转承此任,其时是一位宋队长(后来的院长),付队长是辛炳南(付院长),外科主治军医章冠东,我们之间就有“热线”业务来往。

1974年,我参加芜湖“骨训班”,又投奔该院骨科许竟斌教授门下进修半年,深入这个团队,共同战斗。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几乎成了他们编外的一员,他们的风采,成了我一生难忘的记忆。他们的一些领军人物,成为我终身的莫逆之交。

==与辛炳南院长奋战手术台==

记忆深刻的是一台巨大肝癌切除和另一台巨脾再手术,当时是在“一根针、一把草”的毛精神下,行时针麻,好在这两台手术,切口大显露宽,对肌松要求可以迁就,但毕竟是顶级手术,而且是破冰之旅,手术之艰辛,可以想见。辛院长当我助手,他的娴熟手技和诲人精神,闭目不忘。左半肝切除,重达3公斤,而且没有开胸。

另一例是血吸虫巨脾女性病人,曾在太平县医院作过一次剖腹,因为致密粘连而关腹退却,这次仍是针麻(辛是毛路线的忠实执行者,“老八路”精神在他身上体现完美!)。确实,脾周无一不粘,发扬“蚂蚁啃骨头”精神,步步为营,丝丝相扣,先扎脾动脉,再直视下一一分离结扎脾周所有可行的粘连,包括脾膈、脾肾间,那真的独具匠工,非教科书上所能述及。终于大功告成,完成这一外科生涯中难遇的大题,要不是辛院长外科前辈的悉心指导和支撑,我,哪有这种胆略和底气。

辛院长的人格魅力和高超技艺,是共产党旗下又红又专的典范,他的精神万古长存!

附:后来我们都在芜湖,我刚来芜时他多次上门来看我,尽显关怀之情。1996年辛院长病故于胰腺癌,临终前,我与芜湖二院院长林清高(当年127医院大门前的家发医院院长,也是他的学子)一道去上门看望,尽表敬仰。

==与张由己主任共台切除颈动脉瘤==

张由己主任是资深外科主任,以脑外见长,其临床经验、外科功底和治学风采,令人信赖。我有幸与他共台,是一颈动脉瘤病例,位于右颈内、外动脉交叉处,由于瘤体的牵拽,使颈内动脉迂曲折迭,如此,术后易形成血栓,影响脑部血供,于是需要切除吻合。作此手术必须阻断该动脉若干时间,这得首先要判断颅底韦利斯氏(Willis)动脉环是否健全,其个体差异很大。张主任教我一妙招,就是用手指掐阻该动脉几分钟,观察病人有无晕厥,以此测知其可否耐受临时阻断血流。

再则,此处附近,人体有一压力感受器—颈动脉窦,刺激它易引起压力反射致颅内高压,而引发意外。这是此手术又一个注意要点。

在张主任辅佐下,手术顺利成功了,效果良好。一台手术,胜读十年书,受益匪浅。良师益友,终身不忘。

张主任除了开展了高难度脑科手术外,还进行了心脏冠状动脉“搭桥”手术,是国内先行者。上个世纪七十、八十年代,还没有B超、CT、磁共振(MRI)等现代检测手段,常见他和助手李之邦主任裸露在X线下进行血管造影,其献身精神,可钦可佩!

==章冠东主任是我家常客==

他来127最早,是“八一医疗队“担纲主角,还在该院挂牌之前,我们就已来往,我俩共做过甲状腺、泌尿系手术等,也常在一起讨论各种课题。他是外科、泌尿科专家,初识时他才38岁,正宗的国家认定的主治军医,而我32岁,还不是主治、主任什么的,只是地方医院外科负责人,我当然是下级和小弟,既是革命同志,又有手足之情。那时,来我院公事出诊、会诊,于公于私,也都是义务,那不是商品时代,而是革命人道主义,非但毫无报酬,连招待也没有,总是自己骑辆自行车,独来独往,工作餐也都落在我家,好在彼此并不介意,革命大家庭啊!

1987年,127撤了,他回南京八一医院,我调来芜湖,凡过南京,总要登门拜访,重叙聚旧情,切磋医术,交流信息。

章主任那时就作过甲癌廓清术等外科前沿手术,领先国内。也作过鹿角形肾结石离体肾冷灌注切开取石自体再植,给这一外科难题找出了解决途径,在芜湖地区享有盛誉。

==127院病理、化验、放射成了我院的辅助科室==

127院,无论设备还是人力资源,远高于我们这个县级医院,它自然成了我们上级医院,他们所有成员也都乐于胜任此责。军民鱼水情!它除了为军人服务外,为一方百姓救死扶伤,也成了他们的天职。我们地方病人,他们总是鼎力相助。

病理科李祥周主任,为病理分级,给我一份书面材料,细说其细胞分化等级,至今受用。

放射科黄主任、检验科姬主任,也是我常去造访和请教的人物,他们的学识和人品令人钦佩。

==芜湖“骨训班”与127医院==

1974年芜湖办“骨训班”,市县医院10员“大将”,成为其首届学员,我被他们称之为“老大”,因为我从事临床外科、骨科较早,又有一定经验。127院骨科许竟斌主任,是我们的客座教授,每次出教,总是由我招呼左右,我俩之间师生之情已历经数年了。

他每次来授课,市里几家医院包括弋矶山医院,纷纷慕名邀请作专题讲座。一次,我的老校长王尔功教授和李竟院长,请其作了《腰腿痛综合症》精辟讲学,我亦陪同。李院长设家宴款待,我们四个人共餐共聚。李院长还翻开他珍藏的英文版的骨科学指给我看,腰5骶1间有一块脂肪组织是其特有标识,在我以后手术中累被证实,至今不忘。许主任也在地院、一院、二院作手术示教,彰显轰动效应,引领一方手术先河,令芜湖骨科界学子们大开视野。

在系统理论课完成后,分头进入临床实习,宣城医院熊从道医师和我俩人,有幸来到127骨科,直接跟随许主任半年,聆听教诲,亲受手术指导,让我们后来在安徽省骨科界占有一席之地。我的腰椎间盘手术,出师他的手下,作过数以百计此类手术,疗效良好。

进修期间,除了完成骨科病房工作外,为解决农民就诊困难,在许老带领下,我们就地在127院大门前的家发乡医院设家庭病房,因陋就简,开展手术。骨科器械不济,就到铁匠铺现造,如骨刀、骨锤、骨锉、骨凿等,解决了大量病例的治疗。除了增加了我与熊医师临床实践机会外,同时也带出了当时该乡医院两位院长林清高和丁明秀医师,使他们后来走上骨科专业,并在若干年后出任芜湖市一院、二院院长和弋矶山医院分院院长。林还是市骨科学会主任委员,简陋条件下也培养出人才,并都按时晋升为主任医师,桃李满天下。

1969年6月26日,127医院正式挂牌后,许就从南京八一医院调来任职,时年52岁,许是我国骨科界领军人物、拓荒者,一路开辟前沿,52年就是《外科学报》编辑。50年代就编著《实用骨科学》,发表大量专业论文。

许老1944年毕业于著名的国立湘雅医学院,供职于南京中央医院,后来入伍任职于解放军南京八一医院、127医院,51年出任志愿军抗美援朝医疗队队长。他一生严以律己,宽厚待人,医德高尚,医术精湛。他多次立功受奖,享受国家特殊津贴,是骨科界德高望重的著名专家。

许老在70年代响应党的号召,下放到农村生产队,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与农民“三同“(同吃、同住、同劳动),也赤脚下水田。一次我去看他,他病了,委身在门外墙边晒太阳,全身颤抖,口唇青紫,是感染了丝虫病,下肢淋巴管炎发作,在寒战发烧,也不回院,还是我给送去药品,他说:能扛得住,吃点药就行了。真令人佩服!他在下乡”三同“期间,还得了疟疾,都是被蚊子叮咬的结果。为革命的献身精神和无私奉献,令我辈望尘莫及!

他勇于探索,勤于实践,从不推诿病人。他有一个铁定原则,任何难题,都要设法自己解决。也许出于“艺高胆大”,当然他也得从大量国内外文献中找答疑,但从不仰求别人,也是他处于学术上高位使然。一例80高龄的腰椎间盘脱出患者、退休市长刘健农,全市大会诊,认为手术风险大,所谓“70不留宿,80不留餐”,谁都不敢为之手术。请来许老,他认为:手术指征明确,手术对全身打击不大,可保安全。并说:难道老年人的病痛就听之任之,不是我们医生的羞愧吗!于是,在市一院,他亲自执刀,使之康复,令人叹服。又一例地院患者,腰椎间盘突出,手术两次了,无效,同一间隙,再次手术,谁有胆量!他那娴熟的手技,让在场人膛目结舌!他一辈解决了多少难题、高题,是业内人士的偶像。我们有难就找他,是医患的天使!

1976年7月28日,我国唐山发生了旷世大地震。芜湖地区许教授旗下的骨科团队,在抗震医疗工作中,发挥了中坚作用。芜湖、繁昌、宣城、当涂多处设点接受震区伤员,其治疗任务,绝大部分是骨科的。许是全市总顾问,巡诊各点,指导手术和治疗。我本人则担任一个医疗点(峨桥)的队长(集中各院精英,林清高是我的副队长之一),接收100名伤员。8月2日我就被召,是投入此项工作的最早的三个参与者之一。原本拟赴唐山震区的,出发前中央改变策略,伤员南下,我们设点接纳。当时,这项工作是一大政治任务,为全社会所瞩目,而投入此项工作的主要力量,是许旗下的这个团队,包括沈毅、张脉多等主任。其间,我们多次开会研究全区治疗方针。参与者还有一个不可遗忘的人物,仇乃怡主任,徽州医疗队队长,文革前弋矶山医院外科、骨科主任,两度赴南也门的医疗队队长,他的团队也全力投入这项工作,他们驻点宣城,他的指教和交流,也有益于任务的完成。

他退离休后,依然常去科室,解疑释难,讲学出诊不辍。为答谢芜湖地区人民对他的崇敬和厚爱,还常年担任我市医院的骨科顾问,并亲自上台操刀,在他80高龄时,对我们下辈们说:“我还能帮帮你们忙”,总是有请必到。

1994年,为祝贺许老从医50周年,我们在芜的几位学子牵头,在芜湖市中华饭店召开了骨科专题学术会议,并编辑出版了《骨科临床》专刊,收编论文100篇,由许教授亲自编审,并对各类专题作出述评。与会者来自全国各地,盛况空前,不啻是一个全国性专业会议。他所在的南京八一医院,也为此举行了纪念盛会,表彰他50年从医为人民作出的贡献。

在我从事外科、骨科生涯中,127医院及其师长们,给我的教诲和指导,受益极深,以他们为榜样,95年晋升外科主任医师,至今,已超期服务11年,手术不辍,贡献余热。并以此为乐、为荣。终身感谢127医院!

2007-2-10 于家中

参见:
你还记得当年的127军医院吗?“思”絮——一位当年护士的回忆:http://www.smxs.gov.cn/viewtexti.asp?id=536915
127–我心中的圣地: http://xiaolaojiang.blog.sohu.com/
《朝华点滴:“那宝贵的点滴,无法忘怀”》

《人生记忆:老爸-随感六则》

《人生记忆:老爸-随感六则》
Posted by: 立委
Date: December 25, 2006 05:09PM

1. 我经历的人民币沿革

54年前,我在芜湖上学,一根油条是旧币200元,这一年不知哪月,就变成新币2分钱一根油条了。我们前届同学毕业后工作定级是42万元,到56年9月我工作定级为41元,新币与旧币相差1万倍,这是它的第一次变化,有形的变。但并不损各方利益,只是减少数字上的麻烦,少了4个0而已。

第二次则是无形的变,86年我来芜工作,是医务12级,月薪75元。上等米9分几1斤。然而,只几年乃十年多时间,虽然我从主治医师晋为主任医师,还未等到退休,就很快变成月薪几千元了(国家规定我的这一级是3000多元),1斤普通米也是1元以上才行,这中间人民币实际贬值何止十倍!否则,人民币还不比美元含金量要高!

我,一点不懂经济学,不知道这中间是个什么学问?与人民生活、与国际贸易有何意义?

注:个人管见:这次人民币贬值就导致国家不声不响地鲸吞了它的子民手中现有的存款的90%。这,是否是一个“豪贪”!?或叫社会财富再分配。所幸没有酿成社会震荡。而我们一家在此前近30年,仅够养家活口,几乎没有积余,在这点上,我们对国家没有作出“贡献”。

2. 环境、农耕及其演革

我儿时家乡是原本自然面貌,无雕无饰。山清水秀,鸟语花香。门前溪水,清沏见底。然而今非昔比,社会进步也带来了污染,破坏了原生态。正在改进中。相信,人能破,也能立,何况有今日之科技,定能创造出一个宜人的世界。

农耕主要是牛力犁田,有时也人背的,其他锄耙也全是人力。遇上天旱,人力水车。收割、脱粒、摊晒风干,无一不是凭着一双手。砻稻、舂米、筛糠也均出自厚茧的手。

现在,农村是拖拉机、化肥、锄草剂、电力水泵、收割机、机米…..如今,物质文明惠及黎民百姓,自来水、电灯、电视、电话、电脑、空调、冰箱、手机、自行车、摩托车乃至汽车遍布城乡。瓦房如雨后春笋,低矮草房已经寥寥。村村通油路。城市更是迅速发展。像芜湖市,十多年时光,旧市消失了,新市出现了,而且扩大了10倍之多,其现代化程度赶过我10年前去的温哥华。

记得50-60年代,只有乡政府才有手摇电话,靠人工一级一级接通,打一个电话要费好多人周折才行。通常联络方式是写信,信也是邮递员分送,直到85年我来芜湖,挂长途要去邮局登记,86年我已住红梅新村了,市内这个大村有一万多人口,也还没有一部电话,一次我家人有事迟归,急得全家分头到全市各家大医院急诊室去找。儿子去国外留学,一封信往返得两周时间。

10年前我去加拿大温哥华,见到街头路边尽是投币电话,我一人就敢单行外出,要是迷路了,塞进2角5加币,就可给家里打电话了,觉得新奇方便;5年后,我们芜湖也就如此了,是磁卡电话,但如今的它却又被人们冷落一边了,几乎人人手机或小灵通,加上网络电话,随时随地可通话,更可视频聊天,天涯比邻。这世界真是日新月异,让人眼花缭乱。

3. 户口和粮票

54年大水灾后,学校让我们学生回家转来户口,从此,不经意间,我就成了非农业户了,此后的口粮就跟着它走,一直有了粮票这个比钞票还要贵重、维持生存的第一要素。尤其在那著名的60年代初“三年大饥荒”,它就是命根子。直到改革开放若干年后,实行了40年的粮食配给终于取消了。近年来户口的概念也已淡出。中国社会这一轨迹,深深烙印在每一个人心中。几乎是两代人时光,人们为“跳出农门”和获得粮票,花费了多少心血和劳动!当然,现在它已成为历史了。

4. 中国国企取向何方

今天受友盛邀,我驱车去了距市区20公里的长江下游,叫“西华基地”的泊地参观。江边停泊了一大片轮船,锈迹斑斑,俨然成了一个垃圾场。然而,曾几何时,它却是雄踞一方的工业重地。

就在十多年前,我国的公路、铁路还不发达时,长江水运,也有过“一票难求”。长江轮船公司,国营大企业,鼎盛一时。在“改造国营大企业”浪潮中,江河日下,衰败如今,客轮全部退出市场,消声匿迹,人员下岗,船停泊在此,任凭风摧浪蚀,一堆废铁,每班8人,轮值看守,毕竟是“国有资产”,不得怠慢。

这条世界上著名的黄金水道,天老爷赐予的无本通道,总该让它为人民多效劳,再展雄风,但不知尚待何年!

国家兴旺,社会进步,而这里的下岗工人,不能分享年增10%GDP福祉,产生了又一个社会低层,加入了新时期新的“工农大军”。统筹全社会,冀贤慧志士,何时方可摆平这一阵局。

5. 五四年在芜湖防汛

在我的记忆中,除了49年一次全局性水灾后,就是54年的又一次重演,可见,在那低科技年代,灾害频仍,人民遭殃,水深火热。那是天灾,不是人祸,无怨无恨。

54年,我在芜湖卫校上二年级,暑期又发大水,那时江沿无设防,任凭自然摆布。江水上涨满过江堤,整个城市几乎全泡在水中,全市瘫痪,中山路,水入二楼,房屋像漂在湖中的荷叶,街道上撑船。我们学校在儒林街打铜巷,位高没有上水,学校要求学生全部留校防汛。我们这批人正值年壮力强,热气又高,于是不分昼夜,分班上阵。

从北门上船,直达小官山(现在的师大附中),挖山不止,把土装上麻袋,运往江边,垒成江堤以挡水,一暑下来,挖了半边山,手上全是血泡,一身汗,满身泥,饭堂全天有稀饭,中午工地上是每人一角钱大饼,但,人人争先恐后,精神焕发。

可那以后,就开始口粮配给,粮票用了40年,也并不年年灾荒,除了落后生产力之外,也有“人祸”因素,揠苗助长,瞎指挥,欲速则不达,种而不收,连年粮食不济饱腹,长久困扰全社会,尤其60年代风调雨顺大饥荒,空前绝后,然而付出了几千万生灵的惨重代价。如今,世界上也还有饥荒肆虐,像黑非洲,是全人类支援的重点。

人类与大自然抗争千万年、几多代,起码是争得生存和繁衍;在人类进入高科技的今天,征服自然能力,大为提高,人们的需要,已远远超过饱腹要求。庆幸千古期待我们这个时代的到来,可谓已经“小康”了,人类共享今日的文明。  

6. 重读张志新报道有感

今天在“大江晚报”的生活、往事版上看到原《光明日报》记者陈禹山回忆文章“一份血写的报告”,揭示40年前泛滥在中国大地上的那场“大革命”造成的大批冤案中一个特例。1975年4月4日,45岁的张志新,被割喉处死,成为那场“史无前例革命”时代的祭奠!她只是有思想、有意见,是宪法所明文所允的公民权利,她没有惹着谁,也没有伤着谁,何罪之有?当时法院一位处长阅案后私下说:毛主席说:“一个不杀,大部不抓”,何况她动口不动手,没有搞破坏;再则,党员在组织会上发表自己看法,也能是犯罪?只因是震撼了龙威,罪责难逃。她69年9月18日入狱,座了7年牢,终被处死;然,事隔4年,于79年初就被平反。还是共产党的“天”,英雄和死囚,全是政局使然。但,一个人的生命不能重来、再生,要是当时判她无期、哪怕是死缓,也让人少点无尽惋惜!死前已全然是一个精神病患者,哪家“法”对这样人也可量其死罪?

由此,我连想起一则身边故事,也同样荒唐无解。

我的堂二姐夫何永祈,20岁时曾任过繁昌县永固乡(现在的无为县黑沙洲)乡长,风华正茂,才华横溢。解放军过江时,他们那一班人在被赶到泾县时,集体起义倒戈,收入革命队伍,当时的政策“英明”,这是壮大自己削弱敌人的智举。所谓革命不分前后,并且不究既往。从此他也成了革命队伍中一员,顺理成章,很快是郎溪法院一位审判员,亲友们还为此窃喜和庆幸,然,好景不长,50年“镇反”来了,他那伪乡长历史,属历史反革命,揪回原籍批斗入狱,出来后好几十年也还是“阶下囚”,好在他留下了性命,才熬到肃清文革遗毒、落实干部政策79年,还是他,几十年没有工作,居然又成了“离休干部”,但,不知何因,落实不彻底,不伦不类,算他是退休干部,终身享受这一待遇。与张志新相比,他算幸运了。这一离奇故事与前宗一样,发生在同一个党的天下,遵从的是同一部宪法,怎黑白不分、天地乱转?!那是中国长期以来“人治”的恶果,现在,我国正力主法治;但,任重道远。当求冤假错案不再重来,长治久安。

2006年春记

博文发表新博文 《人生记忆:老爸-见证中国两次大地震》

见证中国两次大地震

立委父

2008年5月12日下午2点28分发生在四川汶川大地震。是时3点,老大在第一时间来电话告诉我的,并说震级很高,我愕然,立马让我回到32年前(76年7月28凌晨3时许)那次唐山大地震。

这次是里氏8.0级,波及大半个中国,武汉、北京、上海及曼谷都有震感,受灾的有四川、甘肃和陕西,死亡及失踪近10万人。那次唐山大地震是里氏7.8级,人口集中,又发生在深夜,死亡24万人。当时全国包括芜湖都在闹地震,人们诚惶诚恐,是人类的大灾大难。

时空相隔32年,国力和科技水准都不在一个数量级了,抗震救灾也不是同日而语,这次动用了直升飞机和生命探测仪以及空降救援,还有国外高科技施救。而当年是毛的“自力更生”,一切外援拒之门外。

对于这种天灾,我两次见证,那次唐山大地震,我正值中年,事业高峰期,我的骨科、外科,在本地小有名气,所以,抗震救灾带队,理所当然。

1976年8月2日,是震后的第5天,我就被召赴唐山,加入抗震医疗先遣队,芜湖市就3人,出发当晚午夜,北京发出急电,改变部署:伤员南下,让我们重新组织,铁路沿线设点,就地接收。

于是,我被安排在繁昌峨桥,接收100名伤员,由南陵和繁昌共同组织医务骨干25人,后勤、保卫人员25人,由我出任队长。将该镇小学腾出来作病房。

我带领2位医生去南京,上卫生专列,框定100名为我点接收对象,挂上红色牌子作标记,当列车在峨桥站停靠,200名民工上车,按我的标记一一抬下伤员,隔50米放一台拖拉机,发动发光作路灯照明,其余医务人员及后勤保卫人员,全力接待安置,一派浓浓同胞情,使唐山伤员“宾至如归”。就此,我们和他们,朝夕相处几个月,负责他们的医疗,直到待他们康复,并派员分期分批一一送返。

在和唐山地震伤员相处的日日夜夜里,了解了他们的乡情、家情和震情。那是一个有120万人口工业重镇,人口密集,地震发生在午夜后凌晨,人们都在熟睡之中,当年住房抗震能力弱。死伤惨烈,一座城,几乎瞬间夷为平地,施救就靠人手抠扒,主力也是解放军,大批开赴震区,冒死抡险,可歌可泣。伤员运转全国各地。这次四川汶川大地震,施救条件好多了,但还有1万多人至今失踪,恐怕永久找不回来了!

地震无情人有情,在大自然灾害面前,全人类都会施以大爱,伸出救援之手,但,那苦难待救,是分秒之盼啊!又有多少人失去了这一期盼呢!悲哉至极!

至盼,人类的征服力量,科学技术的再进展,能规避或阻止其发生,是人类幸运所系。希望总有一天,这会成为现实。

现在,全球地震频发,本人见证的这两次地震,在中国大陆是触目惊心的。

2008-7-23

《人生记忆:老爸-逸事撷趣》

逸事撷趣

人生不过百年,在人类历史长河里,只是一瞬。陈年旧事,如今不再。然我们这一代,这一“瞬”,却又跌宕起伏,悠悠漫长,玄妙往事,太多太险。政治上,帝王统治-半殖民地-民主共和-抗日救亡-民族独立;经济上,准远古时代的自然经济-现代工业-高科技电子时代。世界近半个世纪,中国这二十多年,科技加速翻新,生产迅猛发展,物质财富陡增。是我们,亲睹这一变、变、变。觅回这不复的往事,对今人和后人,或有启迪。

* 板车运柴

大约70年代,我们住医院机关宿舍,大家都在烧煤、烧柴,做煤球、劈柴、剁柴是人人要做的家务活。烧起锅来,那灰、那烟,弥漫室内屋外,人们记忆不忘。

那时,我们已是人在中年,并且是一个医院“主治”大夫了,凭着医生职业的社会功效,一个周日,我们夫妇二人,拉着一辆板车,走十几里路,到山区葛林一位大队书记家,半送半买地装上一车木柴,足有三、四百斤,拖回家,够烧一月的,自鸣得意。而如今,天然气、液化气遍及千家万户,洁净便捷,哪有为烧禾费神烦恼的!

*儿时觅食、找玩

好吃、贪玩,是小人天性,谁不从那一刹过来的!也是人们对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基本需求,是人类世代追求的不变目标。而我的儿时如何,后来又是如何。

儿时,我和堂姐年龄靠近(长我三岁)常在一起玩,没事想着法子找吃的。家里冬天常备的有水萝卜和糯米团子,也找来诸如山芋、土豆、花生、蚕豆等放在火炉中烧熟吃。农村乡野,几无商店,只偶有货郎担摇着搏浪鼓,走村串户,小孩子们围着它买小人糖,农家用鸡蛋换来针线、火柴、牙粉(牙膏替代品)、牙刷、草纸、黄烟、食盐等日用品,这,基本是农村自然经济的唯一市场。

没有主餐外任何零食,是现今儿童不可想及的。晚餐,为了节省粮食,常煮稀饭吃,所谓一日三餐,能有两稀一干就算不差了。只是在过大年时,才可能有些炒米糖、花生糖之类零食,所以儿时就盼着过年的好时光。这种半饥饿状态,哪有不成天被食欲驱使而倍感“食为天”,至今铭记犹新。

玩,跳房子、踢键子、击牌坊、躲猫、猜锤子-剪刀-布,偶尔有人用压岁钱买来“弹子”打弹子。一派小农经济自给自足天然情景。只听说我们家过去开私塾鼎盛时期,有过留声机,还有过风琴、钢琴及箫、笛、二胡、口琴等,是一例外。但到了我的童年,沦落破产,等同赤贫农民,没有引领时代的任何感受。

我们那村庄,也偶尔由村民集资请来地方戏班子,在村头搭台、化妆,露天演出,男女老幼在台下站着或搬来板凳坐着,也有小孩爬到树上,观赏,真爽。还有就是过年穿龙灯,长长的一条,有头有尾,挨门串户,放炮迎接,还要包红包,尤其小孩兴奋异常,是一精神享受。

后来,渐渐有了有线喇叭;家家户户可定时听到地方的、中央的广播。再后来,1963年,我已经是外科“主治大夫”了,花25元买了一台次品交流电收音机,日夜贪婪地收听世界各国的无线电播音,好不新鲜,一改过去的闭塞、禁锢,大开眼界。外面的世界,另是一片天地,殊不知,人家先行几十年,而我们还是“小米加步枪”。然中华民族终究是伟大民族,自有“圣贤”智者,更弦易辙,舍弃陈规陋矩,加速追赶世界。曾几何时,我们的GDP以每年10%连续增长,终于让我国摆脱“落后”,而跻入“现代文明”,这是晚近20余年的事。但想在全球争得前茅,任重道远,还得留待后人圆梦。

上个世纪80年代初,我们家用456元首次有了一台14吋黑白电视,成了当时我院吃螃蟹的第一批人。按揭付款一年多,每月30元,是我工资的一半多,这才让我们有了视频享受,但印入眼帘是清一色的“莺歌燕舞”,还不比“无线电”来的真实,但多了一些文娱节目,少了去影院和戏院。

这里,有一个插曲,那时有点共产主义“太平盛世”,大家一样贫,还真的“路不失遗”,加上我们医生工作特忙,晚上睡前,前后门总是绿色通道,左邻右舍,直来直往。一个晚饭后,我们都上手术台了,晚上下班回家来,一看,我那唯一家当——电视机没了,才付过四个月30元呀!这在当时是一大案,公安成立专案组,鼎力破案。在巨大威慑下,案情也近水落石出,有见证人,是一近邻见利忘义。终于在一周后,电视被送回来了,是在天明之前,我在前房灯下伏案读书。前门朝院内比较安全,是当事人的第一选择,他试探了一下,不得已,电视被悄悄地摆在我家后门口,并用麻烘纸遮盖,一开后门,终于失而复得。这是犯罪中止,我撤诉,使这一“大案”平和善终,不伤邻里感情。它,伴我们家直到上世纪90年代。

本世纪以来,各类电视、电脑、手机,现代信息高速网络,让人们感受咫尺天涯。

吃的,玩的,儿时不比,那好像是远古时代过往,恍如隔世。

* 理发

理发,我们小时叫剃头,包给一位剃头匠,半月或一月一次上门服务,用人工推剪,像犁田一样,一道一道地,周游全头,剪成小平头;也有以剃刀剃的光光的,叫“和尚头”。当时的国家领袖蒋XX倡导“新生活”运动,自己垂范,也剃光头,是青年人追求的时髦,说有利于卫生。那时农村小孩很多生头癣,俗称瘌痢头,很难为头匠,剃得满头脓血,所以有“赖头”现象,加上没有化学消毒,是传播的源头。也有修面、剪鼻毛、掏耳屎等全方位服务。

* 洗澡

如今可天天洗澡,夏天叫冲凉,冬天泡盆浴。

而我们家一直有一个澡盆,用至上个世纪末,春秋夏可以,冬天怎么办?家乡镇上有公用澡堂,大家一起泡,后来水成了泥汤,是皮肤病传染渠道。村上也有“澡堂”,是一个大木桶,热水放进去,从上面掀开盖子,人,钻进去,再盖上,俨然成了一个“桑拿”单间。更多的是自家起炭火,房间密闭,还是在澡盆洗,常有一氧化碳中毒事故发生。直到上世纪90年代后期,才有电热水器、煤气热水器、太阳能热水器和浴缸,足不出门,解决这一民生问题,而且安全、卫生,一年四季,随心顺意,终于进入自由王国。

* 稻草功绩

人说“救命稻草”,徒劳无益;如今稻草,不屑一瞄。然我们幼时,解放前后(1950年)那纯自然经济时代,它的功绩,则不可小视。

除了惯常作为燃料之外(圩区几乎全赖它);那屋顶遮雨靠稻草,得每年翻盖一次;冬天床铺下取暖垫的也是它;枯冬耕牛半年粮;我们那个村俨然是一个“草鞋”工厂,家家户户妇女都在编织草鞋,强者一天一人能织出30-40双这种鞋。一般劳动者为省布鞋(几乎没有另类,除了雨天还有“钉鞋”——是上了桐油、鞋底钉上钉防水防滑的布鞋,特笨重),都穿它干活,它的价值一双大约相当于一个鸡蛋,是我们村子的主要副业。还有草席、草帽、火桶、火焐、草绳、草毯…

与之相随应运而生是当年农村一道特异风景线—家家户户门前的稻草垛,精致别趣,任凭风吹雪打,一年四季,我自岿然不动,是一绝活。

这种对民生有过巨大贡献的物种,随着现代科技的发展,它,退出了历史舞台,是人类一大进步。

* 一个流浪人

儿时记得一个流浪汉,是北方人,人高马大,心地宽厚,人缘不错。他住在我村后山冲的窑洞里,一条狗陪伴他。白天牵着狗沿村挨户乞讨,以填饱他俩肚子为度。常来常往,我们也就熟了,一次我们村上几个小朋友,特意造访他,他的生活方式另有一方风味:他睡狗皮褥子+稻草,穿的也是毛皮,时有自己加餐,将活鸡闷死,以泥土和青荷叶包裹,整个送入灰火中慢烧,待火功到期,掏出后去泥壳,鸡毛就自然全光,撕开去其胃肠等,蘸上佐料,极其鲜美。出胎小狗,活脱脱的放入沸水中清炖,又是一道另类美味。不知过了多少年,也不知其后事如何,至今,我的记忆中仍有不灭的思念,这位准远古野生方式独存于现代人群之中,是为一绝。这样的人也是一生一世,可悲可叹!

* 外婆家

小时走亲戚唯一去处是跟着妈妈去外婆家,她们家是在本县东乡圩区,而我家是北乡,相距30华里,走一趟,我们俩个人,一个小脚,一个小人,从早到晚一整天,而且走得根本不是“路”,累得要死,是一极限负荷,至今,还心有余“惧”。

为防破圩水淹,外婆家住在人工垒起的高墩上,要上几十台阶,前门有一个“门口塘”,鱼、菱、藕出自它,是我们家乡所不及的,对儿时的我,别有一番诱惑。外婆家是当地“小康”,舅舅是乡长、士绅,生活较为优裕。外婆不时给我柿饼、蜜枣、酥糖、花生米吃,舅妈给我开听装橘子、腊肉火腿,在那个年代,引领先导,算是时尚。浓浓亲情,至今记忆犹深。舅舅在我在芜湖上学时,他来看我,送给我一双旧皮鞋,我把它当雨鞋穿,也很济急。后来,我在何湾工作时,65年,他去看我,头上长有一个皮脂腺囊肿,无关重要,未给手术。

抗日战争时期,家乡沦陷,舅舅的乡政府不断后撤,他成了流亡乡长,居无定所,但还是有国家俸禄,生活并不拮据,他无儿无女,视我们兄弟为己出,分享他家的荣禄。

父亲在我5岁、10岁时两度在外婆家村子上教蒙馆,我也随之上学。学校是一幢破旧祠堂,不挡风雨,菲薄束修,难为生计,十分清寒。

外公我没见过,外婆是在我10岁前过世,我随母为她上过坟(在三山镇南郊)。舅舅为那“抗日乡长”,解放后坐过牢,晚年落魄,穷困潦倒,我,自身难保,也未能有多少回报,甚为憾事。

不过,舅母活到85多,算是寿终正寝。她,一个孤寡老人,唯一养女,还不在身边。我是做到了“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对自己的父母没能尽到瞻养职责,心情久久难平,我把我太多的遗憾,在她身上作了一次补偿,虽然并不周全。

舅母生过许多小孩,但,不是死于“七日风”(新生儿破伤风),就是死于天花、麻疹等急性传染病,全不过两岁,都夭折,是她们终身伤痛。这是当年中国通行的高出生率、高死亡率,毫无医疗保健,听任自然,这是现代人们不可想象的,我们家弟兄也夭折过半,是“非文明”的恶果。后来,她(他)们就抱养一个三岁养女,着意在三岁,意在逃过二岁死亡关,果然,养大成人,成为这个家养老送终唯一传人。虽然她嫁在本村,但为生计,后来移民到南陵石铺种田,自己又有了六子女,全上了大学、研究生,委实不易,但,还是尽了天职,尽管不在身边。

晚年,舅母的生活几乎由我包下来,我对她说过,你有事,只管给我招呼一声就行,也定时给她送去用费,以致故后,床头还有若干现金。她是我当时现存的唯一的上人。我把所有对上人的亲情都投寄到她身上!

大概80岁时,股骨颈骨折,我在自己医院亲自给作了闭合穿钉手术,以最小的创伤,得到最快恢复,10天就出院了,一个月就可下床了,少了不少病痛。半年后,我带了一位助手和消毒器械包,上门拟为其拔钉,因她不愿再作此小手术而罢。

90年代,她一个人,还无电灯,点煤油灯,起夜很不便。还烧草,过着农村“远古”生活。于是,我上门,带上电线、电灯等系列物品,找一位电工老表,两个人为其装上电,并给配上电饭煲、电褥毯。一拉灯亮了,不再烧饭用草、弯腰、满屋烟雾,生活上了一个挡次,对她,首尝“现代文明”,让我内心倍感慰藉。

2007-1-12 记

《人生记忆:老爸-我的大学》

《人生记忆:老爸-我的大学》
Posted by: 立委
Date: December 30, 2006 02:32PM

我没有上过小学,是半工半读“家教”完成的。我也无缘上正宗大学,但在自办的“大学校园”里完成了理科专科和医科的本科甚至研究生学业。

56年春我医校毕业伊始,投入“送瘟神”行列搞血吸虫病防治工作,游弋于乡间田野,无法引发专业兴趣,除了应付工作之外,不去深研医学,加之原本理科基础较好而又颇感兴趣,故而自设理科专科班课程,买来全套数学、物理学等大学一、二年级课本,一题不拉地演习,无论酷暑、寒冬,挑灯夜战,总过午夜,二、三年下来,作业本一大摞,还真的未遇过不去的坎。这,也算过了理科大专。

59年,我被上调卫生局当干事,受上司器重,我的母校(皖南医学院)首办大专班,招调干生,后来知道我被选中,但擦肩而过,被他人抢走。

60年我被调进医院搞放射科临床,再一年,又进外科当医生,这才引发对医学临床浓厚兴趣,尤其是外科,立竿见影,通过手术更可准确了解病情,又易见证疗效。但需深厚的基础理论和临床知识,于是我再自定任务、自办医学专科、本科乃及研究生班。卧薪尝胆、悬梁剌股,以常人倍加的功夫,矢志不辍,日夜兼程。

买来全套医学院课本,什么解剖学、病理、生理学、生化、寄生虫学、微生物学、组织胚胎及外科、内科、传染病学等等(至今还存于家中一大摞,常读常新。),按部就班,一丝不苟,重蹈出校初那股咬劲,硬啃骨头。我61年进临床,63年我就做了主治医师工作了,由于文革的影响,74年才升为“医师”,这才被认定为大学本科水平。我持之以恒,再研究专著、名著,似乎进入“研究生”攻读阶段,文革后学术活动恢复初期,开始写论文、出专著,82年第一批晋升为主治医师,以及后来的副主任医师、主任医师。一直占领这一领域的前沿,超越自我。时至今日,退休后10年,我仍未中断我的学业,专业杂志从未间断,跟随知识翻新,做一个“学业后”,当然,这与我一直工作未断有关。

我上学的缺失,在自我规划中,作了弥补,不比别人稍逊。

《人生记忆:老爸-我的几次工作主持》

《人生记忆:老爸-我的几次工作主持》
Posted by: 立委
Date: December 30, 2006 02:46PM

1, 我的第一次主持

那是1957年秋冬,在南陵血吸虫病重灾区东塘陈村,设点治疗血吸虫病。一个组7-8个人,组成一个完整治疗班子,日夜24小时护理值班,化验,医治。

这完全是农舍村落,病房、治疗室、办公室、住宿,全见缝插针地安在全村各家各户,我们住在人家闲置的楼阁上,病房设在各家堂屋的地铺,有七、八头十个病房散落全村,没有电,煤油灯、马灯当道,水,也就是塘水加明矾沉淀,煮沸消毒,条件简陋到原始。

三价锑(酒石酸锑钾)20日、3日疗程,必须在严格的住院条件下进行,是医学上高难课题,对心、肝、肾均有剧毒,可诱发阿-斯氏(Adams_Stokes syndrome)综合征、肝衰、肾衰,甚至死人,且不说药水漏一滴在血管外,就会导致组织坏死。这一“工程”,对任何有经验医生来说,也可谓是“泰山”,可这个担子却落在我的身上,换句话说是由我来主持,好在初生牛犊不怕虎,叫担就担起来。而且是独人掌门。

我虽出校一年多,有从事这一工作,但都另有“主持”;这次不同,这么快轮到我了,哪能不胆寒!

这不,我一天三次查房,谨小慎微,如履薄冰,晚上提着小马灯,周游全村,巡视病人,除了了解病人“毒性反应”外,还要听心脏、测血压、扪肝脾……

这样超负荷工作,又没商量,既不科学,又不安全。上级考虑增援,从县医院调来一女医生,同时还派一护士陪同,增强我们的技术力量。来者是刚从合肥医校毕业,工作才三个月的新手,但,至少有个讨论、会诊的余地,当然还是以我为主。 

就这样,三个多月下来,前后完成100例治疗任务,所幸,没发生意外和并发症,交了一个满分的答卷。这个年终,我因此被评为“一等先进工作者”,并给一双球鞋的物质奖励(价值七块五毛钱,也是我第一次穿上此鞋,难能可得)。我还有一个副收获,协助我工作的这位,由于朝夕与共,专业相同,经历类似,年龄相仿,水到渠成,她,后来就成了我的夫人。

我这首次“主持”,事业、家庭双丰收。也“主持”了我的一生。

2. 我的第二次主持

1965年7月底,我被派带10人去接管弋江医院,改制挂牌,县医院分院,这是一个单纯办院开展治疗的任务。而且配置给我的人力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各科人员齐备,然,内、外、妇诸学科领头人,是我一人独揽,那时我的医技水平,虽不是什么主治、主任的,常见的外科手术大多可独自操刀了,但毕竟是初出茅庐,还没到“而立”之年,临床经验不算厚实。一个月下来,那30床位的病区,加床住上35个病人,开展了胃、胆、阑尾切除和胆总管十二指肠吻合内引流术以及剖腹产、子宫切除等,轰动一时,名震一方。我的外科生涯,初露锋芒。这一段工作历时2月余。

3. 我的第三次主持

接下来还是遵“6.26”指示,继续下农村到烟墩乡巡回医疗,7个人,我是副队长,队长是位年过半百的内科医生,体质不佳,在岗很少,实际是我主持全盘,这是1965年最后100天,光大小手术600余例,其中开腹手术是121例次,手术遍及普外、妇科、骨科、五官等,胃、胆、肠、子宫、切除,胆肠内引流,阴式全子宫摘除,膀胱阴道瘘修补……疝、痔、眼球摘除、不全流产急诊清宫等手术,也常到农舍家中去做,重现当年“白求恩”风采,是我的外科一次特别展示。

与此同时,全乡6个大队卫生员分批脱产培训一遍,创建卫生村一个,为这个村镇建了两口水井,改变此地世代饮用“泥水”的历史。

对于我,忙,是属当然,三个多月工作,昼夜不分;我没离岗一天,离家也就几十里地,1小时车程,百日竟未回家一次,虽然家中有老、有小。而且收入不增分文,这种对工作投入精神,是现今不可思量的例外。

为此,得到地、县表彰和奖励,并在褒奖会上展览了我们所用的“全部手术器械”,并由我作了专题报告,发了专文通告,是那个时代造就的一个奇迹。

4. 我的第四次主持

1966年伊始,我被派往何湾创建战备医院,虽然不是调动,这次是全家老小也搬过去了,后来由于文革的“无政府”,一呆一年半,这期间,我有两个业绩。

开始就得知,至少一年,于是我按部就班,拿现在术语讲,既搞软件又搞硬件建设,虽然我不是院长(另有一个老革命在任此职),但还是全心投入,毕竟是我的人生“而立”之年,总想有所成就和造诣。

本来,这也是白手起家,一无房舍,二无医疗器械,三无人力资源。于是,在公社党委支持下,拆了一所祠堂,亲自扛木、搬砖、填土,全部搬来建了一幢房屋,9大间内走廊,对开共18间房,这就有了病房,有了手术室(手术室中央水泥地上印有1966字样,至今仍在)。自己动手,烧蒸馏水,开展大输液制剂,调配口服药水,自给自足,搞得有声有色,红红火火。

技术人才,除了我们夫妇主持外科、妇科,还有一位高年资“摘帽右派”内科医师及几位低年资医师,运转得很像样的一个区级医院,在这交通闭塞偏僻山乡,尤其可贵,凡是县医院可收治的病人,基本我们均能保证同样疗效。其综合水平在本县应名列第二。本人的到来,就带来了当时县医院的技术水平。

对本人还有第二个收获,那就是正值文革风暴,我客居稍避风雨,在那疯狂的时代,这里蛰居,确也是难得的避风港,少了一次同室操戈。

5. 我的第五次主持

67年暑后,文革武斗高潮,我来县医院任大外科负责人,集全县病人、伤员,整日整夜,忙于手术,几乎有台必上,这是一项严谨科学又责任重大的救死扶伤工作,所以也是我看书最多、技术水平提高最快的时期,奠定了我外科事业日后攀登高锋的基垫,主治、副主任、乃至主任医师,同代人中,我是风顺的,此时的付出,也是种瓜得瓜。从这里起,我工作一直处于前沿,与时俱进,近代科学飞跃,诊治手段日臻完善,几十年变革,非往日同语,远远突破了前人手术范围和领域。

从南陵县医院到85年来芜湖长航医院直至退休10年后的今天,一直管着服务医院的外科临床工作,也就是说,“主持”手术台,是我一生的主体。

6. 我的第六次主持

还有一次主持值得留下一笔,76年7月28日那场旷世唐山大地震与我有一缘源,8月2日,我就被召参加我市三人医疗队赴震区救援,当晚北京来电:伤员南下,各地准备,就地接纳医治。于是,我被安在繁昌峨桥治疗点,带25人医疗队,当地再配25人后勤,接收100位伤员。我是队长,通管全盘,虽然还有三个副队长和二位指导员(可谓一个强悍的领导班子),人员挑选也都是“精英”,遵全国统一指令,直接受市县领导,一切为伤员的开支由国家包下来,是当时国家的头等政治任务。
     
我带几位医生到南京车站,上卫生专列检查,接收伤员,车至峨桥,大队人马在迎候,担架抬入“病房”,来的大多已无生命危险,主要是骨伤、筋伤,好在我还算得上是骨科医生,此时,从行政安排转而重点临床医疗,几个月下来,逐一使之恢复,并派医生分期、分批全程护送回原籍。
     
完成这一历史性任务,是对这场震惊世界、付出24万人生命、罕见的自然大灾害的丁点贡献。
     
这一年,中国多灾多难,国家主要领导人,继周、朱作古之后,就在这全国闹地震的国难当口,9月9日,毛――中国一号人物,也溘然去世,给全国人民撒下了阴云,中国前景如何?人们茫然!
     
我当时身在客地,担负这一重任,管理100个伤员和50个工作人员,本地也在闹地震,工作人员自己和家人安危和牵挂,加上这一年内国家三巨头相继辞世,天灾人祸,接踵而至,国如何?家又如何?可以想见,人们心头,抑郁、无望!
     
我发挥全身解数,以身作则,全身心投入,忘我工作,出色地完成了任务,又交了一份完满答卷。

 

《老爸-我的外科生涯》

《立委推荐:老爸-我的外科生涯》 (10846 bytes)

Posted by: 立委

Date: May 30, 2007 03:01AM



晋升主任医师述职报告:我的外科生涯


作者:立委父


1955年底毕业于安徽省芜湖医校后,一直从事外科临床工作,凡40年。作为首批国家统分到县医院工作的医务人员,由于缺乏上级医师指导,从60年代起,独立思考、独领风险和自我锤炼。长期以来,本人处于本学科前沿和学科领头人,68年起一直任大外科负责人。其间,65年和66年,我创办了南陵县的弋江和何湾两所县医院分院,随后又任过巡回医疗队及抗震(唐山大地震伤员救治)医疗队队长工作等等。

在准毕生外科生涯中,处理过大量各类外科病例,在众多课题鞭策下,通过自学、进修、请教及学术交流等途径,知识、技能和经验的积累和更新,亦步亦趋,紧随我国外科事业的进展同步前进。

1982年晋主治医师,85年由南陵县医院调来芜湖长航医院,88年晋外科副主任医师,兼大外科主任,为全院唯一重点科室学科带头人。现为芜湖市外科学会委员,交通部卫生系列高(中、初)级职称评委等职。

79年文革后恢复专业期刊和学术活动以来,本人陆续在《皖南医学》、《蚌医学报》、《省医讲座》、《国内医学外科分册》及《交通医学》等杂志上公开发表论文数十篇,79年和80年分别参与安徽省骨科学会和外科学会的筹建和恢复工作,并出席该二学会的历次年会(1─6届),均提交论文交流。多次参加全国及交通部的外科学术活动。

1994年参予策划和组织一次“长江流域骨科研讨会”,并在中华骨科杂志编委许竟斌教授指导下编篡《骨科临床》专刊(《皖南医学院学报》,13卷增刊,1994),刊出论文100多篇,与会者及稿源来自全国。

1995年9月全国外科急重症学术会议上(桂林)发表两篇论文,其中“肝外伤救治中有关问题”(0190)获优秀论文证书。还在“中华自然疗法首届国际学术大会“(中国成都1991)和台湾出版的《自然疗法》上发表论文等等。

1 专业历程和副主任医师业绩(兼述外科几个理论问题的演革)

1.1 60年代早期大量急性肠扭转、蛔虫肠梗阻及胆石症患者,除为此开展了大量有关手术,练就了外科基本功外,对其晚期病例中毒性休克的处理,历经了缩血管升压到扩容、改善微循环的曲折道路,从理论到临床都是一个划时代变革和进步。

1.2 皖南地区的早年大批晚期血吸虫病和晚近肝炎肝硬化患者的门脉高压症、脾亢、上消化道出血,也历经了分流、断流的反复认识和争论过程,就此,早在1975年,本人就作过巨脾切除、脾肾静脉吻合等各式分流术,由于其术后栓塞率高,降低了肝的血供及易诱发肝性脑病等弊端,尔后改行各式门奇断流术,从这一难题的处理中获得不少教益和提高。

1.3 胆系结石症,至今仍困扰着外科界。随着肝胆外科的进展,监测手段的臻善,对肝内结石这一难题,外科术式也在不断更新和完善,80年前本人就为此作过肝左外叶规则性切除(早期5例的论文发表于80年省外科年会和《皖南医学》(80,13;51),同时相继开展了各式胆肠内引流术(Finster、Longmire、Roux-en-Y……)。1992年及1995年作过3例肝内胆管切开取石、成形、“盆式”胆肠内引流术(首例报导于《交通医学》93,7;91),使手术引向肝内病灶的处理,提高了临床疗效。

1.4 近年来,急性胰腺炎发病有增高趋势,我科收治的重症胰腺炎,均经病灶清除、胰床引流、腹腔灌洗,5-Fu、生长抑素等抑制外分泌、抗休克及抗感染等措施而治愈,其中近年一例虽术后并发应激性溃疡出血,亦抢救脱险。

1.5 在甲状腺各类疾病治疗和手术基础上,80年后作过甲亢手术,94年作两例甲癌根治术(仿颈清术),其中一例为外院术后3年后复发再手术,随访无复发。

1.6 此外,还有颈动脉瘤切除吻合手术及胸腺咽管囊肿、甲状舌管囊肿、囊状水瘤切除等手术。

1.7 30余年来所经治的逾千例乳癌、胃癌、结肠癌、直肠癌等病例中不乏根治后长期存活的病例。

1.8 大量小肠切除后短肠综合征的防治,作其远端逆蠕动肠袢间置的手术方法,观察21年无腹泻及营养不良。此有关论文发表在《蚌埠医学院学报》(82;7:214)及《交通医学》(91;1:41)

1.9 十二指肠损伤的处理有其特殊性及复杂性,而其腹膜后损伤尤易漏诊、误诊,伤后24小时以上手术者,预后堪忧。94年1例,按十二指肠“憩息化”原则,于伤后28小时作了仿Berne术式,恢复顺利。其论文发表于〈交通医学〉。

1.10 膈下全胃切除、空肠代胃术,膈上食道切除、胸顶食管胃吻合,肺叶切除,纵膈胸腺瘤摘除,横膈疝修补等手术开展,始于20年前。

2 相关诸科工作

我任职的前后两院均系基层医院,“大外科”包揽普外、骨科、泌尿、胸外、妇产、五官以及麻醉、放射、化验等相关各科工作,本人长期作为学科带头人,上述诸科均有涉猎,略述于后。

2.1 骨科,是本人除普外以外的重点学科之一,基本上开展了该科各类手术,参加各级学术活动,并有骨科方面多篇论文发表、交流及专刊。骨伤、骨病的代表手术有:股骨颈闭合穿钉(论文见《骨科临床》1994;13:37),外科截瘫14例(论文见《安徽省医学讲座》1982;4:21), 脊柱结核手术(论文 见省首届骨科年会汇编,1979),腰椎间盘手术,脊髓肿瘤摘除术,骨肿瘤摘除以及矫形手术等。

2.2 泌尿外科:肾切除、肾蒂淋巴结剥脱术,各段输尿管结石取出及尿道外伤会师修补,输尿管移植术,输精管吻合术,精索静脉─腹壁下静脉吻合术,尿道下裂修补,膀胱癌、阴茎癌根治术等。

2.3 妇产科:开创本院妇产科,作过剖宫产(下段、腹膜外术式),子宫切除(腹式、阴式),卵巢肿瘤切除,膀胱阴道瘘修补及宫颈癌清扫术等。

2.4 五官科:腮腺、扁桃体、上颌窦、乳突、白内障、人造瞳、眼球摘除、鼻泪管吻合、斜视矫正等手术。

2.5 麻醉科:各段硬膜外阻滞,颈丛、臂丛阻滞,插管全麻及静脉复合麻醉等。

2.6 放射科:60─62年创建科室兼任该科负责人2年。熟悉其常规工作和有关造影。

环境育人,长期基层医院工作所遇的广泛课题,迫使我涉足多科,也因此,相关各科的知识和技能,相得益彰,助长和深化了外科水平的提高。一直开展三、四类手术,使自己始终处于时代外科的前沿。

3 不断创新和几点体会

这40年来,科技高度发展,诊断和监测手段不断更新。随着社会生活的变化,病种也在改变。社会老龄化,老年医学,地位突出。诸多因素令临床工作也随着变革,这就要求医师不断猎取科技信息,借鉴他人经验,勤于学习,勇于创新,完善工作,提高服务质量。

3.1 改进创新

3.1.1 控制外伤感染,关键是首诊的彻底清创,而不是依赖引流和抗生素。大量清水冲洗,消除异物及失活组织,认真消毒,无张缝合,若术后炎症反应,局部辅以酒精湿敷,用或不用抗生素,按此,6小时内的外伤,几可消除感染。

3.1.2 三十余年来,根据千例以上胃切除经验,除特殊需要外,基本废除预置胃管,无失败病例。这就要求精良吻合,完善止血,术中排空残胃以及术后严密观察。

3.1.3 泛发性腹膜炎,在除去病灶及感染物之后,废弃腹腔引流,减少术后粘连。关键是术中彻底冲洗拭净。因引流物在腹腔内很快被纤维蛋白粘堵失效,徒增病人痛苦。诚然如胰腺炎、腹腔脓肿等,预计有持续溢漏者,则需双套管负压引流。

3.1.4 手术无论大小,其成绩优劣,都攸关病人健康、安全,本人重视每例“小”手术的技术改进,略列于下:

· 腹股沟疝修补,重点在腹横筋膜,以改良的Madden术式代替传统的Bassini法,大大减轻病人术后张力缝合的痛苦,也有利于愈合,且复发率大降。
· 包皮环切术,常规术式,内外板对合不良,血肿、水肿和拆线困难等,都困扰医患双方。本人予以改良,局部静脉麻醉,止血带下整齐切割,完善止血,人发或可吸收缝线缜密缝合,可获术中无痛、对合良好、愈合快、免除拆线等优点。(论文刊于《交通医学》90;4(3):66)
· 肛瘘挂线疗法或切除敞开,均令病人蒙受术后痛苦,且恢复期长。本人用长效麻醉(局部注入稀释的亚甲蓝),一期切除缝合,大都一期愈合,缩短疗程。

3.2 几点体会

综合本人40年外科生涯,深感要做好一个合格的外科医师,除有坚实的基础知识并不断更新外,还要有缜密的工作方法,逻辑的思维方式,高度责感和循序踏实的工作作风。病情千变万化,体质的差异,药物的正负面作用,术式的利弊,机体器官的储备功能,病程的长短,乃至自然环境、精神和物质条件等等,如此众多因素,都使你难循统一规范,而必须具备应变能力,应变能力的大小,决定你诊治水平和临床效果。

3.2.1 手术台上全过程充斥着个人名利益和病人利益的较量。所谓“适可而止,安全第一“不啻是自嘲。一个称职的医师,必须具备为病人而承担风险的胆略,往往是这样,我们付出了艰辛的劳动和高度责任感能为病人争得可受一念之差而丢失的挽救良机,为病人抑或是为自已,这确是衡量其素质天平。至此,勾起我无数往事的记忆:一个胆道第5次手术,肝门区遍布胆汁性肝硬化门脉高压所致的海绵状的血管区,加之炎症增厚,奋力手术8小时,方打开胆管,挽救病人于濒危,这是一场毅力的胜利。

3.2.2 因时因地制宜,敢破常规救病人。出诊乡下的肝脾外伤及宫外孕大出血病例,待血源只是等待死亡,大胆而严谨地回输腹血而争得手术止血,是救命的关键。记得一例肝外伤,就地回输肝血1700ml,使手术成功。(肝外伤救治中有关问题(综述)─全国急重外科学术会议资料,95;190)。

3.2.3 高难度手术和新手术,必须蓄积有关知识和操作技能,通过翻阅资料、请教和参观手术或专家指导,方可进行,以防不测和疏漏。我科首例肝胆管盆式内引流术,曾请外科教授指导,随后的两例顺利完成。

回顾本人外科生涯40年,深切感到外科临床是一科学、毅力、决心和责感的综合体,又是起伏于风头浪尖上的一叶小舟,可随时履薄冰、触暗礁,其职业之艰辛和风险是众行业之冠,所幸尚未愧对社会,这其中,有无数手术成功之欢悦,也有过多少不眠之夜和恐惶不安之时,过来人,无不深为叹服。我决意在后来的剩余的岁月里,在“救死扶伤“的事业中,争取有个完满的句号。

附件1,发表及交流论文
附件2,有关材料证明及三、四类手术记录


本文原为申报外科主任医师述职报告。1995年10月10日
主任医师批准时间:1995年12月19日 证书号:127543

[附件1] 发表论文

1 肝外伤救治中有关问题(综述)全国外科急重症学术会议优秀论文 (190)1995(桂林)
2 胃十二指肠急性穿孔的手术治疗 全国外科急重症学术会议 (436)1995
3 闭合性腹膜后十二指肠损伤诊治体会 《交通医学》1995;9(3):43
4 闭合穿钉治疗股骨颈骨折45例 《骨科临床》1994;13:37
5 足内翻扭伤第5跖骨基底部骨折30例《皖医学报》1994;13:30
6 点灸治疗急性软组织损伤187例临床观察 《骨科临床》1994;13:159
7 肝胆管盆式胆肠内引流1例 《交通医学》1993;7(4):91
8 成人腹膜后畸胎瘤感染并发慢性脓瘘1例 《交通医学》1993;7(4):368
9 针剌肩隅透极泉配合温灸治疗肩周炎分析《中医保健与临床》1990;2(3):13
10 针剌肩隅透极泉配合温灸治疗肩周炎体会 《自然疗法》台湾 1992;15(3):26
11 短肠综合征的外科治疗 《交通医学》1991;5(1):41
12 老年胆石症中西医结合非手术治疗 中华自然疗法首届国际学术大会 1991;中国成都
13 包皮环切术的几点改进 《交通医学》1990;4(7):66
14 胆肠内引流 安徽省三届二次外科年会论文汇编 1988;87
15 胆总管缝线结石6例报告 安徽省三届二次外科年会论文汇编 1988:87
16 Peutz-Jeghers皮.杰氏综合征 蚌埠医学院学报 1982;7(3):214
17 外科截瘫14例分析 安徽省医药卫生学术讲座资料 1982;4(22)21
18 肝左外叶切除治疗肝内结石 《皖南医学》1980;13:51 〈国内医学文摘外科分册〉(上)1981;39
19 椎弓结核并发截瘫 《芜湖医药》1980;7:47
20 脊椎结核一次手术疗法 安徽省首届骨科年会 1979
21 个案报告 (省三届二次外科年会)
· 软脊膜下脂肪瘤并高位截瘫
· 先天性脐膨出一期修补成功
· 胃恶性淋巴瘤亚急性穿孔
· 腹壁皮下异位胰腺
22 译文(全国译文竞赛获奖 英译汉)
· 新生儿阑炎:早期诊断线索
· 单纯手外伤,需要预防使用抗生素吗?
· 全胰切除的临床经验

[附件2] 有关材料及手术记录

1 任职证明
2 《骨科临床》专刊编委
3 三、四类手术记录
· 全胃切除空肠代胃术 95.04.21
· 甲状腺癌根治术 94.08.30
· 闭合性十二指肠腹膜后损伤Berne手术 93.10.7
· 重症胰腺炎病灶清除+胰床引流 89.11.20
· 肝内外胆管切开取石、病灶肝切除+“盆式”胆肠内引流 91.04.18
· 直肠癌Dixon手术 87.04.02
4 近5年我科三、四类手术病案199例。

《老爸 - 人生记忆:风雨几春秋》

人生记忆:风雨几春秋  


作者:立委父
 


我的经历,“荒诞”传奇,今人看来,如天方夜谭。如烟往事,如水流年,斗转星移,恍如隔世,追忆沧桑,感慨万千。苦难童年,早年“成名”(64年28岁,就是显赫一方的“一把刀”),中年挣扎在“人斗”的硝烟中。摸爬滚打,50年外科生涯,拯救病人,数以万千。95年获国家“外科主任医师”职称。晚年尽享家庭和社会双重福祉,退休后又为社会超期服务十年。迄今,退而未休,青春不减,宝刀不老,手术、开车、上网、写回忆,还有下棋对弈,乐此不疲。此间,恰逢盛世,中国从战乱频仍、民不聊生的半封建半殖民地,历经天灾人祸,如今迎来“国恩家庆,人寿年丰”。人类科技和文明,亦空前“腾飞”:地球之“村”,天涯比邻,上九天揽月,日行八万里,一代人时光,越过以往千年、万年!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一、书香门第

我1936年出生于长江之滨山青水秀的皖南山村:芜湖市繁昌县磕山冲操家村李家大院。这虽是穷乡僻壤,而我们家却是书香门第、教育世家。自曾祖父李香斋(岁贡生)起,世代办学。家办私塾,名曰“崇实学校”,名噪一时,众多学子,趋之若鹜。办学以孔孟儒家学说为主旨:“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塑就儒家道德理念。国文课从三字经、百家姓到大学、中庸、论语、古文观止等,同时开有数、理、化、史、地、英(日)语及音、体、美课程。男女兼收,也总有几个“千金小姐”在读(这在当时是新潮流)。家有书房、风琴、钢琴、洋鼓、洋号......琅琅读书声、欢乐鼓乐声,洋溢于院内宅外。分班(甲、乙、丙)教学,两代人同时授课。老师及其弟子们著有《李老夫子遗墨》,于20世纪30年代出版,昭示后人。出此人才,乃社会栋梁。学校和家庭靠“束修”维持,尚殷实,鼎盛时期, 也曾有几百亩田产。上个世纪初,这个学校兼家,在曾祖父手中建成。


故居回眸 :

深宅大院,古色古香,依山面溪,坐东朝西。大门上“国恩家庆,人寿年丰”对联经年常在。正房是前后各五大间,中间一排由三个天井和两边二个厢房组成。这样前后三排,上下两层,构成一体。楼上形成环状贯通的走马楼,左边有两间“新屋”,右边及后面是一排裙屋。前面院子,有大小院门,院内七个花台,松柏相衬,花簇绵秀,果实飘香。花有梅、菊、桂、及玫瑰、蔷薇、天竹;果有柿、桃、杏、李、枣等。所有大门均有石鼓、石狮,天井是大理石铺成。建房的砖瓦是自家建窑特制,质量堪称上乘;木材取自江西,放排顺江而下,更是一流,足见主事者之匠心。正屋楼上是教学场所和学生宿舍,楼下和“新屋”是家人生活区,脚屋是酿酒作坊和厨房、柴库。

时空转到1973年,这个“大家”除了大伯家二姐一家留守外,实、勤、毅、杰四兄弟已“四海”为家,分别在合肥、芜湖、繁城。其时文革遗毒,法制淡化,私房产权受刁民挑战。经常是人家使用,我们修缮;一合计,消除它。于是由我来办。凭借同学当政的权和法,“贱卖”之,建材移去扩建镇中学,也算既为产权正名,又做了一件公益事业,聊以慰祖。我家得款900元,给哥500,我留400,这是我们惟一的财产继承。就此,四代人的故居,完成使命而退出家史舞台。时代铸就我背负“败家子”名,是一个“大家”的终结。


百年家史 :

曾祖父李香斋以上是赤贫农民,住在旧县镇下江高安圩乡,连年水灾,是中国极苦阶层,衣食住均无着。据传,曾祖父聪慧过人,他的故事传奇:少年时在野外拾粪时,偶尔靠在私塾学堂窗外听老师授课,他竟然比堂内学生背书还熟、还快,得老师赏识,免费入学。就此,改变了我家历史,成了儒家门徒,学成后职业教书、办私塾学堂。至祖父李咸升(世秀、学香,恩贡生)继承父业,执教于自家学堂,俩代单传。父辈兄弟三人,伯父李应文、叔父李应会,日本明治大学毕业;父亲李应期,经理家务,只读了高小。但他们三人也都继承祖业,通力合办“崇实学校”,成为全县乃至全省著名学堂,桃李满天下,多成社稷栋粱。


实勤毅杰四兄弟相扶相持一生

我们这一代辈“名”,祖父赐名:朴、实、勤、毅、俊、杰、(英、豪),兄长们依次递幼一岁,而我是小不点,和兄长们差10岁左右。三叔家大哥54年为国殉难(时年29岁,作为革命烈士长眠于南京雨花台)。五哥16岁时死于骨髓炎(无治疗条件)。其余弟兄相扶相持一生。这是一个大家,直到祖父仙逝(时值我出生年)后才分成三家,但都仍住在一个院宅、大门之内。这一豪门衰落于父辈中有两人自费留日,加上后来的战乱,生活逐渐陷入极度贫困。分家后,我家唯一财产是四亩田和一小片柴山(这令我家甩掉地主帽子,解放后划为“小土地出租”家庭成分),或出租或自耕(妈妈主持,雇半个工帮忙),所收难以糊口,只是祖上遗下的“家”强过左邻右舍,但同样赤贫,衣食不保。


二、苦难童年

我的童年历经战乱、饥荒,国军、日军和新四军交叉混战,加上连年水旱灾害,人们挣扎在水火和恐怖之中,餐餐为饱腹而愁。恩母常为借一顿粮而进左邻出右舍,也常挑一点野菜充饥。隔三差五“跑反”,躲避乱军土匪,诚惶诚恐。抗日战乱时期,全家随父执教私塾,客居各地,聊保温饱。间遇“失业”,就生活无着,颠沛流离。加之父亲是“现代超前消费”的先版,借贷和负债则成为我家生活主体。父亲虽只读了高小,但他教小学,游刃有余,而且,书法公正,笛、箫、琴和歌咏均上挡次。我儿时在夏夜乘凉时,常听他吹箫和唱“苏武牧羊”,幽静而富情趣。他为人是绝对的好人,人们雅称他为“好好先生”。他执教一生,做过完小教导主任,历授国文、算术、历史、地理、自然、音、体、美诸科,是一个全能的称职的教师。他亦是我小学阶段的唯一启蒙老师。

我没有正式上过一天学,而是“半工半读”算完成小学阶段。1949年4月20日上午,家乡“解放”了。社会变故,家里私塾不办,父兄都去公办小学任教。我辍学在家,跟妈妈上田下地种菜园,练就一手好农活,栽秧、割稻、锄地、砍柴等样样通行,光脚走山路,不怕竹剌和石子,脚底赛过鞋底.....一妇一幼,相依为命。为挑抬重活,就雇了"半个"工,大部分轻活就我们母子俩完成。妈妈过世后,我一人在家劳动,一次我独自从大磕山砍柴68斤,赤脚挑三、四里路回家,大嫂惊异赞赏,确也不易!也曾将一桶烧熟的山芋挑到横山街叫卖,赚回几个小钱。

母亲骆一秀(1902-1950),是远近闻名的“贤妻良母”。出身于绅士之家,中沟乡后骆村,18岁嫁来李家,门当户对。由于传统因素致其小脚、文盲。她贤淑、聪慧、勤劳、手巧,誉满娘婆两家。除缝补烧洗家务外,还独自种地、下田、兴菜园,也会纺纱织布、舂米砻稻 .....使家庭洁净温馨。为了生计,也跑过“单邦”:从芜湖批发一包棉纱,绑在身上,坐小轮回旧县街卖。一个小脚女人单身跑这小本生意,还要闯过日伪哨卡,委实不易。这种闯荡江湖的果敢和胆识,令众男人叹服。帮工在大伯家为学生烧饭,还挤空带当时七岁的我,下麦收后旷地拾残麦穗,以增收几斤小麦。她对家任劳任怨,忍辱负重,万难不辞,鞠躬尽瘁。我对恩妈的情感是绝世无双,我竟然吮奶到七岁,可创“吉尼斯”记录。加上我从未离家上过小学,日夜跟随她,足见我对恩妈的依恋之情!可她却在我14岁时就离我而去,是我首次饱受天崩地塌、锥心刻骨的感伤。(1950年4月24死于大咯血,可能是肺脓疡或肺癌,当时的医疗条件和家庭经济状况,回天无术。)

我象无舵孤舟,漂向何处?家里没人领我种田,我迷茫彷徨,无人点拨。也曾见过一亲戚早我一年上中学过我家门前,因是同龄人,倒有所触动,但以为与我无缘。后来还是三妈指点迷津,故事是这样的:当时军人堂兄从南京捎信回来,让他妹妹报考繁昌中学。她除了家境比我更困难外,也因为是女的,在家受教育远比我少,所以在她决定报考时,三妈对我发话:“你也去报名考学去,你比她总更有希望些......”。就这样我与姐一道带上干粮,步行30里,到县城中学报名。然而,考学啥样、咋考我根本无知。正赶上哥哥暑期小教集训在县城,见我前来考学,他意外而惊喜,遂利用考前几个傍晚,与我一道在城外田埂上散步,为我备考,教我自然、史地、政治、语文等,果然出了成果。比如,自然题:“火的燃烧需哪三个条件?-燃料、火种、氧”;政治题:“中国人民伟大领袖?解放军总司令?-毛泽东、朱德。我国尚待解放两地?- 西藏、台湾。”(我能考过,亦得益于家庭熏陶,我们家订有《大公报》,也常听自家几个“老师”高谈阔论时事)。三天考下来,第二天就张榜公布,全县98人考,录取50,外加备取5人,共取55人。已经辍学一年多的我,被取在28名位上(当时全县这个唯一中学是:三年级14人,二年级43人,我这一年级55人)。


三、早年轶事

卖柴买米奉养病母 :

  50年春荒(我们家乡几乎年年如此,叫“青黄不接”),全家大麦糊度命,面临断炊绝粮,而恩妈病入膏肓,却无粒米下肚。14岁的我,1米3、4的个子,从家里挑55斤柴,到附近的镇子泥埠桥去卖。在半途草山头徐家湾时就挑不动了,于是贱卖换来一斤四两大米,回家磨成米粉,打糊给妈吃,在当时是极大的抚慰。


为妈请医 :

  50年4月,恩妈肺病后期,发热咯血,我去10里外的旧县镇请一个姓杜的诊所医生(国民党退役军医)来家出诊,他给静脉打了一针葡萄糖和肌注一针青霉素,再由我挑了40斤大麦作为医药及出诊费,并护送杜回程。返回时已经天黑下来了,弱小身躯,孤行夜路,心急母病,忐忑无耐,天地无助,身心交瘁。这次请医,对病情是杯水车薪,但却是我们家的“奢侈”之举。这之前,祖祖辈辈,生老病亡,概无从医从药先例(当然也可能有中医草药问津),一切任其自然法则,听凭上苍和命运。所以弟兄姐妹们夭折过半。我们家也是肺结
核、高血压“世家”,叔应会30英年病故于“肺病”,大伯、父、哥、三哥、姐等也“承袭”下来而罹此病,名实哥为此于70年代初在沪做过切肺手术,并大伯、父亲也都因“中风”而病故于家中。


迄求棺木 :

  恩妈病逝后,一家深陷无奈,只得“为五斗米而折腰”,我与哥哥去向在洲上教书的大伯迄求棺木,双双下跪,好在这次大伯慷慨解囊,这才完成安葬大事。


幼年三病 :

  从小就常闹头痛、肚子痛、生疮,每夏秋蚊子风行时,“摆子”就来了,冷热颤抖伴剧烈头痛,一闹就是10天半月,除了一些土法治疗如锅灰涂肚眼、黎明前跑野外躲邪外,也知道买“唐拾义”药丸内服,一服就好,这是金鸡纳霜(奎宁)。病从口入,饮食不卫生,肠道寄生虫尤其是蛔虫,常成捆屙出,所以肚子痛是常来的困扰。除了喝楝树根水之外,也会买宝塔糖吃,它里面是“山道年”药,打虫很有效。再就是冬天生疮夏天生疖,全身都有,化脓流水,内衣粘上,脱衣好像揭锅粑,这都是不卫生造成的。没有洗澡条件,一周难得进一次澡堂,那澡堂也是染病源头。这三病就是疟疾、蛔虫病、和脓疱疮,如今几乎与小孩无缘。另一次是10岁时,我得了麻疹,高热声嘶,一周多饮食不进,压根就没有就医的概念,恩妈给菩萨许愿,求其保佑,听天由命,终于死里逃生。


“鸡毛信”:

  这是1946年夏我们家的一个“革命”故事。45年抗日战争胜利后,国民党鼎盛时期,我的四个长兄在抗日期间,或直接或间接都已参加了共产党在皖南的新四军。除三哥已随大军北上,二哥、四哥因为是在红区教书,未能走成,赋闲在家。而大哥在大军北撤时,他的脚底被剌伤化脓,不得已滞留在家(国统区)。时至翌年夏,他决意追赶部队。 一个晚上,几个在家的哥哥,聚在门前长坝桥头,共商出走事宜。我虽比他们年幼10岁,他们的这种政治机密并不瞒我,并决定第二天让我来送“鸡毛信”,当时我10岁,不惹人注意。我将他们给我的“信”藏在鞋袜缝里,午后出发,先走15里地,在横山桥西郊父亲的学校,等待黄昏(父也不知内情,除了“保密”外,也怕他阻止子侄们的这一“冒险”),再前进15里去三山的一个乡公所。 只身行进,天黑下来了,莫名的害怕,全身冷汗......当到三山街头之前,路在两山夹缝中走,昏沉沉,空荡荡,四周空无一人。壮着胆子往前赶,追上一个扛布的中年男子,默默地紧跟他壮胆。但在就要进街之前,他突然岔向北边山头去......我顿感紧张,怕是“拐子”(人贩),于是,我蹬下躲起来,等他走远了,我再孤身前进。终于上街了,找到在此打工的哥哥,此时是晚饭后了。他给我用猪油、酱油泡锅巴,外加一个咸鸭蛋,吃饱了。他陪我向街东郊去“散步”,我把“信”掏出,然后找了一个远房表亲,在三山乡公所私下盖到公章,取到“通行证”。这份“密件”,我第二天回家交给大哥,这才完成了他北上归队夙愿,开始了他的革命征程。行前他为了筹措盘缠,卖了“青棵田”,扮成大后方凯旋归来“接收大员”,富贵高雅(这之前他特地在旧县街学了三个月英语,可以对话),好蒙混“关卡”......一直到解放后重逢时,他告诉我们:当年的这一天衣无缝的设计,虽然途中也被关审几天,但终因“无缝”而如愿。我当年的“鸡毛信”,功不可殁。


四、求学生活

那是建国初期,人们普遍贫困,然我是贫中之最。父失业在家,哥小教收入微薄,难支他那三口小家。母已病逝,小妹才五岁,生活无着,被迫去当“童养媳”,全家衣食难保。我在校拿乙等助学金(至少不是孤儿),每月五元。当时生活费是六元,我每月得交一元伙食费,就这,也成了大难题。衣、被也是不济,一床薄被五斤,没有被面,又垫又盖,冬天通宵不暖(那年月也特冷!)。三年中没有袜子,也未有雨鞋,空荡荡的一件旧棉袄过冬。衣服补补纳纳又一年。一年一双布鞋是月娥嫂给手缝的,管了春秋冬夏、教室、操场,理发去天主堂请神父义务行善可省得八分钱。在学校吃的倒比家里好,精神上更是富有和充实,感到青春向上,前途有望。到了三年级,军人大哥从姐处得知我的窘境,从南京邮寄一套棉衣料来,再由姐为我操办做成外袄,还把衣里子腾下来加做外套,这才有了一个学生样,享受了基本温饱。最后一个学期,我那一元伙食费无着,还好,又一“老革命”三哥伸出援手,每月让在县委组织部当干事的三嫂送来二元。这不,还有一元理发、洗澡、笔墨等零花钱哩!就
这样,完成了初中学业,哥嫂恩重泰山!上一年级时,有一个插曲:50年,抗美援朝兴起,国家号召学生参干参军,同村同学操世卓等五位选中上南京军校,令众人羡慕。我的家境自然使我更加向往,一体检:1米41的个子,40多公斤体重,远不合格,望洋兴叹。

53年夏我终于以全班第四名成绩初中毕业,接下来如何抉择?虽然这时就可工作去,但求知欲令我欲罢不能。尽管养家已是燃眉之急,然父兄却支持升学。本想争得大伯的支援,我与哥哥去洲上“请教”大伯,也许出于“自我”考虑,被拒,空手而归。拆卖家里那“新屋”(分家后我家的厨房和堂屋),给我置了一床新被,又买了一只箱子,开始了升学之路。报考医校,无需学费,还给伙食吃。哥哥和一个旁叔说:医生好,任何年月任何时局都派上用场。这一真知灼见锁定了我一生职业,直至今日我无怨无悔,虽然“医生”的辛苦和风险是众行业之首。于是报卫校(林校、银行学校摆在二、三志愿),一考就中,卫校医土专业,二年半制。

来芜考学也很传奇、浪漫,我是一个人从家步行来的(70里),这也是首次来芜湖。中间站在三山小洲四嫂娘家宿夜。亲娘老人家厚待了我,翌晨给我蛋炒饭。再走,到了中沟,还有40里,实在走不动了。江边一个船夫吆喝:二角钱到芜湖,我毅然上了小木船(当时从旧县乘小轮来就是五角钱,硬是不舍得),一船头十号人,漂漂荡荡到芜湖河南江岸下船。哎呀!芜湖真大!这“河南”(如今的马塘)比繁昌县城是大多了。走啊,走啊,爬上一个高坡,来到了中山桥,见到那硕大的中山路,嗬!天外有天,车水马龙,灯红酒绿,霓红灯闪烁......真是刘姥姥进大观园,外面的世界真奇妙!我一个初中毕业生,没有坐过汽车,没有见过电灯(三年初中晚自习是靠汽油灯,宿舍用马灯),考试中出现什么“停车惯性”、电灯泡上W、V等考题,我无此经历和感悟,硬是想不出来而丢分!井底之蛙,孤陋寡闻。下了中山桥,径直去位于桥头下二街的省银行学校,找上一届同乡同学胡清纯,一切听他的。我拿从家带来的席被,晚上从江边工校被蛟子赶到金马门商校顶楼。漂啊荡啊,根本没有面临升学大考感觉,胡里胡涂,好象没有想及可否录取?也许缘自我的原本成绩,无忧无戒。我的考场在市五中,就是鸡毛山一初中,考八门:语、政、英、数、理、化、史、地,历时三天。全省统考统取,按分按志愿。考后无人操心,也无从过问,那时社会风气基本没有后来盛行的“人为”因素掺和,大家心态怡然地静等命运的驶向。

回程是大队人马,全班男女同学一道,仍然步行,沿着公路嘻戏前进。70华里走了10多个小时,各自回家待“命”。全县就我们一个毕业班42人(就是当时一年一度全县人才苗子),除五人落榜外,都升学了。我顺利地进入“芜湖卫校医士班”,中专不交学费还包吃,也发点零用钱,加上带了新被子,日子好过多了。所以大都假期也不回家,学习是认真的,无忧无虑。学期中间哥偶然也给我寄点钱,一次由平信里夹寄五角钱,不知是否“非法”,竟丢了。他来芜看我,二毛五一客冰琪淋,五毛钱一碗蟹面,一顶护耳帽,尽显手足情。三哥探亲过芜也看我,在他住的新芜路一家旅社里,用八毛钱一斤饼干招待我,“奢侈”享受,还首次偕他头生女合影。

54年暑,芜湖百年不遇大水,从北门到江边一片汪洋,宛如一口大池塘。我们留校防汛,全校师生总出动,坐船到小官山“挖山不止”(真的挖了半边山),装袋送江边堵水。杯水车薪也救急,闹了整个暑期,手上尽是血泡,也晒脱一层皮。但食堂全天有稀饭,中午一角钱面饼,倒也乐在其中,总为社会做了一件公益事,乐得其所。


五、艰难创业

55年下半年马钢医院实习,我终于成为我们家族中第一个“医生”。一纸中专毕业证书,我成了我们家、我们这一代中最高学历拥有者(战乱、贫穷使弟兄们都无缘升学)。56年3月11日加入北京医疗队赴宁国县宁墩血防组,开展全国性血防运动。工作伊始,活力澎勃。血吸虫病人的治疗是医学上一个“大”课题,好在有队长许永昶(北京积水潭医院内科大夫,南京医学院上届毕业生)在上,三位医生(另一是我的同学章寄生)、四个护士、一位化验员组成八人医疗队,在农舍独开病房,三个月治疗上百病人。三价锑剂(3日、20日疗程),对全身、对局部都是剧毒,在任何大医院,也需要审慎、严谨;我初出茅庐,胆战心惊。静脉注射技术是大家第一个公共课,漏一点就会坏死,病人又都是地铺,打针者也得俯趴下操作,难度更加一层。一二周下来,我居然鹤立鸡群,小孩和妇女的静脉注射大都由我来进行,出道初捷。

接着,还是在毛主席的“送瘟神”号召下,我们被统分到南陵县一行九人全去血防站。由于灾后断了公路,遂绕道宣城、泾县,我领队。累了,又没有蚊帐,一觉醒来,蚊子咬遍全身,密集红疹像“麻疹”一样,可怕!几天后我一人被分去这个县最偏远的何湾血防组,要走70里山路,是一个古老祠堂,七、八个人,也是锑剂治疗。这样的工作条件,对于“初生牛犊”也是太刻薄了。

头半年月薪29元,要分出一半供养父妹,不作任何个人添置,本来也居无定所,维持学生式温饱就行。第七个月起就改为42元,一下去就是17年不动。男子汉要顶户养家呀,62年后就是六口之家了,63年才升至46元(加耀桂43元是89元),就这样直至支撑两个儿子读完大学,持续人生中“上养老下养小”全程,清贫一生。

流动全县或乡野查螺、粪检,或借农舍作病房收治病人,搞血防三年。第一年下来,我得了全县唯一的“一等先进工作者”,表彰我独立治疗100个病人无事故,这在当时的确也不易。那期间,工作单调,又在乡间,我把所有的业余时间毫不浪费地用在自学数、理、化上(原本我对此有兴趣,也盲目地为可能的未来升造做准备),每每过午夜。灯油,我毫不吝啬,是每月除伙食费之外主要开支。夏天防蚊,我穿长褂裤把全身封闭起来,或将两腿放进凉水桶里降温,挑灯夜战,如火如荼。这样,我做完了大学二年级的所有数理作业一大跺,还都能做得对。有滋有味,自赏自慰,自鸣得意。三年的“单调无聊”生活,我过得充实自信。

59年我被卫生局长看中,借调到县血防办公室,和卫生局合伙办公。干一行成一行,那一年内“两办”所有文字材料都出自我手,什么简报、总结、指示、报告、通知等,受到局长的青睐和器重。也从此有了正常的家庭生活,那已是四口之家了。


六、悲惨世界

60年前后,中国出现了所谓“三年困难时期”(1959-1961),风调雨顺,广种不收,饿蜉遍野,此情此景,空前绝后。我们家竟有三人就此殉荒(两边父及小妹)。那是“三面红旗”在作祟,浮夸、吹牛、蛮干。“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跑步进入共产主义”......农业上“深耕密植”,工业上全民办钢铁,漫山遍野小高炉,砸锅炼铁,劳民伤财,国贫民荒。目睹一幕:地耕深两米(一人深),撒种无隙甚至迭加,出苗像头毛,所收不及所种,“揠苗助长”,无出其右。

一切吃的都极为匮乏,难求饱腹,为了度命和生存,只得将每月国家配给成人的22斤半“粮”,以数学的方式,分到每人每餐,无论大人小孩,都按自己的定量,用碗从食堂打来,尽锅不尽肚,吃完了事。只有一岁多的儿子例外,他每月配粮8斤,但他要一日三顿稀饭,一顿一碗(油炒盐拌进去就有味了),也要半斤,这样每月要15斤,只得从大人那里“平调”补齐,才得以保命。

荒唐的“大跃进”,要求“一天等于20年”,“大干快上”,没日没夜,天天加班到夜12点后。耀桂也是下了医生班,丢下老小在家,也要去砸矿石(全民办钢铁),精疲力竭!再有,那空空的肚子如何抵挡得住?她常常在屋后菜地里摘几片菜叶来家熬点汤(有盐无油),给我骗骗肚子,她自己却不舍得吃。我们有时利用职务之便,找找当官的使点权,批张条子,才买些“米糠”,炒熟,拌进“一吹三尺浪”的稀饭里,也真管用,好了不少。

60年春,我在县血防办公室工作,一次与管农业的县长、区长几个人,去池州开省血防会议10天。那时外面一片荒,吃的、穿的、用的“全荒”,“省会”内部却米饭、富强面、猪肉包供应,外加每天配购半斤饼干、半斤酒、一包烟,十天下来,我增了5斤体重。烟酒我没要,拿回五斤饼干,一片也不少,儿子独享。

60年,我被选中去学X光,开创这一新科目,来到芜湖地区医院放射科进修半年。那还是全社会饥荒延续期,满目凄凉,“吃”成了人们不厌其烦的话题,所有的人都是“祥林嫂”。“基本生存”这第一需求不能满足,哪顾第二、第三......社会停滞了,人们呆板了,成天处在“无奈”的求生状态下。光天化日的大街上就有从你咀上抢吃的,是当时特有的风景线。大环境下的我,当然不能幸免,我也曾为找一块大麦饼而拿着碗跑满街。政府号召“瓜菜代”,草根树皮也成了人们青睐的对象。一次耀桂抱着喂奶的老二来看我,从家里带来一斤多米,从地上找点树叉,拈几块砖头支个小灶烧一锅饭,算是一家人难得的聚餐。

人苦极了也想办法,61年我以医生这一特有身份,找县园艺场头批张条,买了一猪崽,又找粮局头批条买些糠,和徐师傅合伙饲养,五个月下来,长到100斤。一天晚上在他家宰了,二一添作五,一家一半,全部回家腌上,自产自消。从喂到宰到吃,全部在“绝密”下进行。我们俩家人的这点“优待”,就是七品官也望尘莫及。当时国家配给产妇的“标准营养”,是二斤“肉”。老二60年出生,我去食品公司买那配给的两斤肉,是浸盐透水的半边猪。半条猪呀,放在如今,绝对是不合格“食品”,焉能上餐?可见,我的这一智举,给俩家带来的何止口福,饥肠辘辘,救命清泉,民以食为天,至理名言!

59年春荒时节,父妹在家断粮断炊。无奈之下,父自己烧开水,昏倒在地,就再也没有起来,终年59岁。人的生命就这样脆弱,无病也能告终。那个时段类此事件,比比皆是,有资料说全国殉荒者达几千万。安徽是这场大跃进“人祸”的重灾区。家乡既无水、旱又无虫害,种粮的农村硬是饿死人。我们那个村子,那一春就死了好几十口。同住家里的有大伯、二姐一家,自身不保。哥在泥埠小学任教,家口带在身边,我在南陵医院工作,当时父妹主要由我赡养,几斤粮就能救老爷子命,却终成千古恨!(当时信息、交通也十分不
灵。)

说到妹妹,更是往事辛酸。妹妹名楠出生在45年,难产,先天不足,后天失养(奶水不够)。五岁时痛失恩妈,一个生存弱者,是我第一个牵挂的人,我也是她唯一依恋的人。她也命大,竟然捱到60年大荒!父亲走了,她跟谁?只有我,还好,耀桂识大局,顾大情,在食不果腹的艰难时期接纳了她,把她户口移入我家,并上了南师附小。但她的生活自立和学习跟班都差一层,我对她不胜呵护、照料,她对我倚赖有加。后因我来芜湖进修,不在她身边,又处在那个特殊荒年,困难尽显,她竟盲目出走,只身来芜寻我(她心目中的唯一救星)。身无分文,一个瘦弱女孩,在那个“人抢人食”的年景,乞讨无门。140里路程,多半会饿死途中。她居然一周后来到芜湖,昏倒在车站。我得知后接回,注射葡萄糖抢救,低血糖休克(饥饿、濒死)。休养几天后,我进修客居也困难,只得乘车送回南陵家中,继续原先的生活。然家已有一老二小靠耀桂一人支撑,何况那时,工作上“少活20年干革命”,生活上糊口度命也难,如何摆平?过不久,小妹故伎重演(当然她也是无奈之举),这次再没回来了!我骑着自行车,沿着南、繁、芜公路往返搜寻,音讯杳无,就这样,兄妹间无别而终,永恒遗憾!小妹苦难的15年短暂人生,留给我心灵的伤痕,无法抚平。


七、名震四方

芜湖进修,我半年内完成学业,回院新建放射科。从此,正式进了县医院。还好,干的不错,30毫安小机子,胸透、拍片、胃肠造影,样样都行,为该院开创新纪元。也为我日后外科临床,提供了有益的相关知识。

干了不到一年,调外科帮忙,守门人万光前独掌门庭。那时光人才短缺,我虽是新手,却是第二位进入外科的人物,总还是先行者。仍兼职放射科,但重点转移了,这是我从医道路上艰难的起步。临床,是引人入胜的工作,它,“立竿见影”。我称心如意,如鱼得水,全身心投入。生活也安定多了,人们安居乐业,百废待兴。

在这里,不得不提一个“坎”。正当我在外科征途上如火如荼,对临床工作悉心呵护、视若珍宝之际,出来一个“程咬金”,一个无能而昏庸的县官,分管文卫的副书记。因为歧见,出于报复心理,他已经将两位高年资医生下放到两个区医院(黄墓 、何湾),是当时盛行的处罚人的手段“流放”。这还不解恨,接下来要斩草除根,殃及于我。他赤膊上阵,来医院宣布:调我去弋江院,大言不惭地说是“革命需要”。他的这一举措导致县医院伤筋动骨,不得不关闭五官科、骨科和放射科三科,同时再让外科重回孤丁看门,荒谬之极!这一棒,打在我事业的“七寸”。官逼民反,揭竿而起,与耀桂一商量,勇气上来了。揭露丑恶,抗拒不义。找管他的人去摆理(找了两个他的上司),一摊牌,果然有“包青天”,我才躲过此劫。坦平了前程,这才有后来我的外科飞跃。另外,我厚人薄己,惠人为乐,所以人缘特好,左右逢缘,助者自来,连“大院”里理发员、通讯员也为我通风报信、出谋献计,是我成功过坎的又一因素。攸攸岁月,弱肉强食,险哉!

此后,我更珍惜这一得天独厚的岗位,悉心学习临床的、书本的知识,工作忙,看书忙。很快就动手开刀,从下腹部起,两年下来,63年我在外科就跻身前茅,开始独立做上腹部手术。渐渐地手术遍及普外(胃、脾、胆、肠)、骨科、妇产科、泌尿、五官、麻醉等领域,高难度的如巨脾、脾肾静脉分流、颈清术、颈动脉瘤切除、肝切除、盆腔清扫、全胸食道切除、肺切除、纵膈肿瘤、横膈疝、脊柱结核、椎管肿瘤、腰椎间盘摘除、肾输尿管膀胱尿道手术......成为小有名气的“一把刀”。由于文革的历史延误,74年升医师,82年晋主治(全国文革后第一批,国家发给优待证,政府每逢年节上门慰问,颇受社会尊重),南陵县医院,24年临床(61年始,85年调离),让我练就过硬的外科功底,是我外科生涯的黄金时期。本市同行及前辈们都认同我的业绩。特定的环境,造就特定的人才。

65年夏被指派带领10人去弋江医院,接管挂牌,开办“县医院弋江分院”。我行政、业务一肩挑,那30病床的医院,一、二周下来,就住上35病人。并作了胃、胆、肠、子宫、膀胱以及阑尾、疝、痔等手术,在当地发生“轰动”效应。是我“三十而立”的第一展示。两个月后离开,接上“百日巡回医疗”下一驿站。

那是1965年冬季,下乡烟墩,巡回医疗100天。这时我还是外科新手,就像一个新车手一样,嗜爱、沉溺,加之肩负的使命是送医于民,我几乎成了工作狂。仅手术,就有610多例,其中开腹的121例。我一天做过17例,一个下午作三例阴式全子宫切除。再有就是胃、胆、肠、乃及牙科、眼科、五官科和骨科等,而且效果均好,难有类此,近乎神话。我这个队长带着七人医疗队,还要培训七批卫生员,建一个卫生村。为改进饮水,亲自动手,带领大家挖了两口水井,让这里的人们告别了世代吃用泥塘水,可谓德政工程。这样狂热的工作精神和取得的优异成绩,受到地区表彰。

60、70年代,我的外科事业,如日中天。虽还不是什么主任、主治的,但权威、名气,已雷贯一方。工作再忙,手术再多,那一月46元半的工薪,雷打不动,只够用来养家糊口。医技来自前人总结,“老师”就是医书。做医生的我想出绝招,卖血买书,自鸣得意。

行医数十年,出诊多少次,手术几多台,救了多少人,数也不清,记也不完。早在60、70年代,医疗条件特别简陋,遇上急出诊,单枪匹马,就地手术,只得“因陋就简”:地上洒上水,台顶拉上布,点上汽油灯,加把手电筒,“戏”就唱起来了。那是在执行毛主席 “6.26” 指示,医疗面向农村,在当时既时髦又光荣,以自己技术换来病人康复,精神上也很满足。随手拈几个花絮,追溯当年情景。

68年出诊何湾作肝修补救回了一个“王一千”:是一个13岁的男孩,从牛背上坠下悬崖,肝中央破裂,需要开胸修补,要血、要麻醉机,这是必须的“苛刻”条件。无奈,让救护车返城取,70里羊肠山路又遇大雾,往返得四、五个小时,腹内在大出血,时间不等人,时间就是生命。我急中生智,首创腹血回输(肝血回输当时医学上尚极少论及,因有胆汁污染,10年后,文献认可了)。那一夜,我立病人身旁,“车水战术”,从腹内抽出来,过滤后再静脉输
入,共回输1700毫升,赢得了时间。手术,就在汽油灯下,完成了开胸肝修补,初战告捷。然当术后第11天拟出院时,并发胆道大出血,阵发性腹痛伴休克,再转回县院,三天保守观察,再二次进腹作肝固有动脉结扎,终愈。救回这命,花了1000元经费,故戏称“王一千”。这,在那个时代,那样条件,那种技术,是一奇迹。

另有一次是出诊东河乡,一位脾破裂,腹内大出血,病人不能搬动,也不可能有任何外援,只得就地就条件办。腹内血抽出来,无需抗凝(已去纤维蛋白,不凝,况且当地没有抗凝剂),就在临时“手术室”,完成了脾切除救人。我这生,这种模式,力救人命,从不推诿、退缩。


八、文革十年

巡回医疗后马不停蹄地来何湾,再创“备战医院”,工作热情依旧,如火如荼。把已学到的技术,发挥得淋漓尽致。手术做了,房子盖了,兴旺一时,誉满一方。这是66年,赶上文革风暴,我就在那“避风港”呆着,难得一个“世外桃园”,真的也就躲过一劫,保了平安。我历经“人斗”硝烟,肃反、反右、四清、文革......接踵袭来,尤其我这非无产家庭出身,更是矛靶。一出校,就有同学被打成“右派”,成为“阶下囚”十几年。我在乡野游弋血防,躲过这一劫。文革暴风骤雨,我在何湾,“造反派”本拟对我抄家,消息走漏,我把所有“字迹”(日记、文稿),包括祖传《李老夫子遗墨》统统放进洗衣桶里,上面放上湿衣,趁晚黑捎到塘边,将其和泥揉成团,扔入池塘,“消尸灭迹”,终于逃过文字狱。我于社会,无争无求,却也如履薄冰,所幸大智若愚,终成“漏网之鱼”。

1967年夏秋,著名的中国“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入第二个年头。武斗割据,无端格杀,交通中断,完全是无政府状态。县医院“扫黑线”造反派也去全国大串联,关门停诊,守“家”的另一派“批联部”就让卫生局将我从何湾医院调回主持外科开诊。社会俨然成了战场,战就有死伤,死者已矣,伤者要救,我,一个“名”外科大夫,遂成了两派网拢要员,是两派都保护的少有的人物。格斗乱伤,子弹、炸药更是不长眼的,管你医学上什么科、什么系,所以脑
外、胸外、普外、骨科、血管外科、妇产科......都得涉足。子弹穿肺的,穿肝的,穿血管的......无法转院,也不得会诊,生死在我。当然是认真的,救死扶伤是天职,唯一老师是书本,多次“破冰之旅”,练就“多面手”,取得好疗效,令声誉雀起,是外科征途中坚实的一步。记得武斗正酣时,出诊在人家大桌上作一剖腹产,也救了两命。

68年我任外科负责人,过劳和透支尤为明显。除了白天上班外,晚上睡前总要去病房看一下,班外急诊是家常便饭。就是那一年冬天,一连17个晚上10点以后起来急诊并手术通宵,往往一夜要连做胃、脾、胆三台手术。直到来芜前我一直维持在55公斤体重,好在没闹出大毛病来,但耀桂却为此(亦常夜以继日地伫立在手术台上)英年早逝,付出了沉重代价!报端呼吁:中国中年知识份子共同面临健康危机!而我是幸运的例外。

76年7月28凌晨,唐山大地震(里氏7.8或8.2级),官方统计死24万,伤者多倍于此,古今中外罕见。在毛“自立更生”狭隘民族主义指导下,断然拒绝一切外援。实际上中国当时是“一穷二白”,也要打肿脸充胖子,全国动员,“政治任务”,赈灾抗震。8月2日,我被召来芜,受命第一批赴唐山,抗震医疗。我挟着席帐衣巾,重现当年(53年)来芜考学时“风采”。全市三人,义无反顾,往震区去。这对我,似乎回到73年:援外医疗队,赴南也门。当年官方训话:无私援助第三世界,是国际主义义务,责无旁贷,荣光器重。现在是全国性政治任务,当然亦无话可说,虽然不但劳苦,而且危险。我正值中年,“名”贯市县,极易靶中,以当时的“政治”头脑,确也自认荣耀。就在出发的当晚午夜,来电:中央决定,伤员南下,医生就地待命。接下来我被委任为抗震医疗队长,重组25人医疗骨干,落点峨桥,繁昌再配25人后勤和保安,任务是接收地震伤员100人。这个队,除我外,还有副队长三人,指导员、副指导员各一人,市、县直接领导。将这个镇的学校和旅社全部腾出来,开病房和
住宿。几天后我带三人去南京车站,上卫生专列,选定我队伤员。车至峨桥站,50米一台拖拉机发动当路灯,几百民工,担架抬下来,送入“病房”,进入医疗阶段。一切吃、住、医由政府包下来。我将几位年长医生和女同胞安排进仅有的几所旅社,我及若干年轻人,都是“打游击”,那仍是“艰苦创业”年代。经过努力,园满完成任务,2、3月后伤员康复,逐一送返原籍。这旷世大地震,有我一份奉献。


九、家庭亲情

58年,头生子出生在南陵县黄塘乡古吁一间社屋里,五斤四两,早产。当时我们还真怕这“先天不足”带来后果,还好,后来生长,证明无碍。那年代,没有产前休息,我们在搞血防粪检,住在一个闲置的社屋,空荡荡的,无任何生活设施,安张铺,就是“家”。由于成天流动劳累,导致早产,届时,来不及了。我去奎湖街,找来一个接生员帮忙,好在我自己还可“把舵”。然后抬母子回黄暮血防组的“家”做月子。此前有准备,外婆已接来,安顿好,我还得“出征”上岗。产假后回县医院,开始安定。

在我和耀桂成家最初二十几年,虽然我们俩人都是响亮医生职业,而且主持外科、妇产科工作,然而每月收入就是89元(我46,耀桂43),维持三个孩子加岳母六口人生活,也仅糊口而已。直至供两个儿子同时上大学时还是如此,这时学生伙食标准是每月15元,我的46元工资也就三一三十一,每人15元(他俩在校还有点助学金)。一代人的时光过去了,他们俩还同样是我当年上学时供给饭费为标准!衣服总是老大穿了老二穿,老二穿了改了老三穿,破了再补。老二上初中还穿妈妈的女式大襟衣。直到他在京读研还穿补丁裤和旧棉纱背心,好在培养了他们一生勤俭美德。我第一次有皮鞋是在工作10年后,第一次带手表是64年91元买的(相当于我两个月工资全额)。直到80年代孩子们都上大学了,家里才有一台黑白电视(450元)和一台五羊电风扇(135元):这两样就是我一年多的工资收入,算是步入“现代化”了。早在63年以25元买过一台旧的多波段交流收音机,可收短波外台,暗自迷恋,常听到深夜,茅塞顿开。这段人生养家主要时段(上养老下养小),一个夫妻都是主治大夫的家
庭,竟然拮据如此!这是毛时代长期经济短缺的印证。

缅怀岳母:三个孩子都是外婆一手捧大的,时值三个小人全要大人呵护时,父母要“拼命干革命”,经济又拮据,外婆的功绩,不可磨灭。岳母徐天青是一位和霭慈祥的老辈,58年起直至73年过世,全程管了这个家,付出了全部心血。

84年4月30日,耀桂胃癌病故,是我人生一个大“坎”。人去楼空,触景生情,满目凄凉,如何应对,百无良法!三子女皆已工作、深造在外,一合计,走为上。先调女儿来芜,我经努力,85年9月调来芜湖长航医院(一个主治医生调出,要县常委、市人事局批准才行,也不易),如愿以偿,终于达到移居这一从小就仰慕的芜市,也方便了孩子们来家探亲,对全家人是件大事。再在孩子们的规劝下,闰月坦顺地走进了我家,为我分忧,为家解难,对孩子们也表达了关爱。小儿子更是聪慧懂理,重组新家,没费事劳神,顺理成章。没过一年,经原南陵书记热心帮助和疏导,闰月也顺利从南陵妇联调来长航公司。86年底公司又分给我家一套三室一厅79平米房子。公司有规定:分房对象需具五年企业工龄,而我还不到一年,又是网开一面,缘自我的工作业绩。(“一把手”出面说:“破例”责任,本人承担)。一分钱不花(也无钱可花,两个人工作近30年的家底就是2000元!)住进了红梅新村,再次安居乐业,闯过人生又一坎。

96年趁孙女出生之机,我远涉重洋,从上海直飞温哥华探望老二一家。飞行也就八小时,倒是进关办手续花了五小时,那时也没手机,内外不通,害得儿子在机场出口处目不转晴地盯着,怕我走失。随后的两个多月里,三个大人“管”一个小人。除了儿子有时开车带我出去观光,我也常独自游览,带上零钱、地图、相机、字典,上公交或空铁(Skytrain),从始至终,纵贯东南西北,各边各角,还去维多利亚岛世界植物园,饱览异域风光。

我唯一的胞兄名实,2001年12月6日上午9时不辞而别。如今信息交通便捷,一小时的车程,却未能谋面告别,痛失最后伺奉机会,终身惋惜!但也是福,走得利索,少了临终痛苦。享年75岁,终于心肌梗塞。手足分离,情伤难惴。从我四岁记事起,脑子里就一直有哥哥影子,挥弗不去。兄弟俩相扶一生,一切人生轨迹,都有哥哥点拨......我也做到“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大嫂常说:“你哥哥要你头你都会给他”,寓意我什么都会随他意的。哥哥后来安居在一中和侄儿立足于地区医院,有我不灭功绩。和父亲一样,哥哥没有上过任何外校,没交过一元学费,也跟小学阶段的我一样“半工半读”,在自家学堂自成人才。44年18岁就在三山小洲江坝红区(当时有日、国、共三方拉锯占领,五里外三山街就是日军的,而江坝是新四军的)小学任教 ,后一直从事中小学教育。56年他30岁时出任平铺中心学区校长,晚近20年居然进了县最高学府-繁昌一中,任地理和语文中级老师,也有他传奇而耀眼的篇章,还留有大量文史资料和杂文。他年轻时英俊、洒脱,乐器遍涉,歌喉亦十分动听,水性特好......但病魔长期缠身,钩虫病、肺结核使他耗失10年多黄金时光,还经历各场“人斗”折腾,所幸躲过来了,过着清贫“先生”生活,但胆战心惊一生。


十、养儿育女

从我家里出来的小孩,不但没受过打骂,连委屈也不给,我从来就不信“棍棒出孝子”、打骂出人才。即便是不懂事的小孩,打骂无异于“弱肉强食”,他无力反抗,心理上种下“逆反”阴影,有害无益。我的这个观念符合西方文明国家规范(在西方,打骂孩子是犯法的),在国内却难能可贵:我们所见,包括左邻右舍,打骂孩子乃家常便饭,很多时候,大人在外生活压力大,回家拿孩子撒气。

养儿育女确实辛苦。60-70年代,暑夏特热,入夜,斗室闷燥(24平米),蚊虫成堆,上床入帐,似蒸笼、像桑拿。热、蚊逼人出室纳凉,不过午夜不能进屋。苦在做父母的,要不停地以笆蕉扇,给三个孩子驱热赶蚊,真是精疲力竭,困极了自己迷迷糊糊的,也还在做那机械动作。尽管如此,下半夜仍然人多长汗多长,痱子长满身,甚至疖子也来光顾,这样光景,令今人如何想及!

66年全家去河湾,一年级的老大,幼儿中班的老二,一起进何湾小学一年级。这是第二学期,老二一进去,茫然无措,上课云里雾里,回家作业也不会做。帮帮忙,还好一个月下来,跟上了,期终,老师居然让他升级。如此,他们弟兄俩就此同级上学。小女五岁,也因没有幼儿园,只得也上一年级,他们仨各差两岁,老大、老二上二年级,老三上一年级,一路优等生(有时叫“五好战士”,“三好学生”,“积极分子”等)。

在那宣扬“长大要当工农兵、书越读多越反动”的时代,劳动最光荣,三兄妹都去当过征粮“协助员”、马路工,这还因我在社会上有点“地位”,才能挤上。76年暑假,老大老二已“完成”中学学业,闲在家感到无聊,吵着要打工。我发挥社会“能量”,安排老二去峨岭、老大去丫山,做征粮员。大热天,闹地震,一个人在乡下生活,吃的,睡的,还有蚊子,可以想见,是一场意志磨炼。两个月下来,老大拿到40元工薪,第一次啊,也接近我的一月工资了,回城返家,走15里地到何湾上车。几个同行吃顿饭,出于义气,显得大方,“我请了”,掏出工资买单,其余的裤袋一塞,上车就迷迷糊糊睡着了,也因前一晚“抗震”没睡好。好了,一下车,钱全没了,两个月全部“劳动价值”,水漂了,他是多么懊恼。我们家长倒是没有丝毫埋怨,接下来,为了散心,独自来到繁昌,先在堂兄钢铁厂里干了半天抬石小工,受不了,再到峨桥我的抗震医疗队,我是队长,无暇顾他,安抚一场,打发回家。

那个年头,无论大人小孩,前途何在,一片茫然!随波逐流,随风漂荡。正值中国文革后期,以学工、学农、学军为时尚,大学停办关门,唯一出路是下放农村,到“广阔天地”,当新式农民。老二年龄不够,可以缓一年,但也“吵”着要走,到更艰苦的地方去,接受再教育,练一颗“红心”。于是由我来谋划,找来一山一圩、一南一北两位区委书记,周密安排,一烟墩,一东塘。知青送行那天,全县集中,敲锣打鼓,披红戴绿,专车欢送。老二小,自立差,不放心,由父母护送,打扫清点,安个“新家”(三个同学一起组成新家)。第二天再去东塘看老大,他已上工了,在给队长当小工砌砖,一身泥,满身汗,苦、累,经得起。后来,他放牛、栽秧、割稻、锄地。他吃的是“派饭”,东家总当“客人”待,从春耕到秋收,干了一个农业周期,极少回家。几周后再去看老二,他全身就是一件小裤衩,光脚、赤膊,也不戴帽,晒的一身黑。他白天上工锄地,晚上听英语广播(从家里带来一个交流电收音机),单词写在胳膊上,工余时可背背,说明“心”还在读书。一天挣来的工分,难保一天伙食,吃,是三人小家自己轮值烧。盐水汤就是菜,赤脚可在山上挑水,那脚底扳可赶上当年的我。也做了一个农业周期,从不离队,是当时教育的“功劳”和“大环境”使然。

按《参考消息》透风,我敏感地意识到,高考可能到来。三秋以后,新学期开始之初,我找来两边“监护人”(区书记),一商量,决定让他俩去公社中学当“代课教师”,目的是能给一个备考的环境:他们在中学时,当时的时势,高三已经取消,两年制高中一多半在“学工”、“学农”、“学军”,文化课训练薄弱。果然,这设计是“英明”的,一边教书,一边复习,还有近水楼台的老教师在侧,大量收集高考资料,背水一战,全力以赴。一学期下来,这年春季,开始了文革10年来首次高考,不管如何,我们是有备而来。相比之下,略处优势,加之平时学习功底,结果,在积压十年的高考大军中,两人居然双双中榜。可惜,老二发挥不好,也缺乏考场经验,一场语文是一篇作文,两个任选题,他花了一半时间,成了,再做另一篇也行,可徒劳,审题、切题也欠准,结果得了50分(他的语文实力本可放心的),把总分拉下去了。加上因加试英语而“吃亏”,取在师大一个教学点,他本人和家里都为此而惘然若失。但总归俩人一道中榜,而且都是本科,他们那届四个班200人也就取了四人!我们家就是两个,成为南陵号外新闻。可老二委屈伤心,挥泪不止。内外氛围显得那么不协调,连老大取在第一志愿也不敢“得意”,怕触伤老二。我劝老二:总是本科,上学去,不耽误时间。老大如意进了南航自动控制系。他是独自上学的,有点“闯”的精神。在南京中华门下车,背着挎包,直奔学校,新生接待处派一辆车给他,去车站拉回行李。他办的利索,也是第一次独立出门啊!而老二则有点“胧”,我只有全程护送,安排到位,一看他那班30人,也都不凡,彼此彼此,由此稍安。果然他们这帮人,“低着头进来,昂着头出去”,后来事实证明了他们的誓言,大多读研或在大学任教,有的还进了“顶级”大学或研究所。老二毕业后,留校未成,一时受挫。一年后进京读研,计算语言学专业,是前沿学科,考时跨三个专业,要文科的语政、理科的数学及两门外语,当时很少人能适应。这是他人生一个“大步”!三年后他留社科院,得心顺手,如日中天。91年赶上出国末班车,取得“中英友好奖学金”,在英、加攻读学位,博士阶段以后来美艰苦创业,不到八年,在学术界和工业界均取得骄人成就,发表论文数十篇,赢得18项美国政府研究项目,涉及经费千万美元,开创一片新天地。踩过荆棘、踏平坎坷,功到自成。

女儿高考落榜,物理竟考23分,要是添上10分,也就取了,而她高中物理竞赛曾是第三名呀。也许是压力太大,或者是逆反心理,一边高考一边床下放着小说书不松手,心不在焉。还好,81年银行招干,全县切高考录取后四人,她入围,一决策,让她去。以干部身份就职于工行。现实证明,这是不错的选择。后来她发奋,在职学了两个大专,按本科学历立足于社会。如今,是会计师,一直在银行办公室工作。这是我们家高考中唯一的一个意外,歪打正着,也走出一条路来。正好,幸亏留下她一人在我身边,晚年有个指靠,有个随叫随到的人,心里踏实多了。

小儿小学三年级转学来芜,一路顺风。94年师大附中高考状元,617+5分(市三好学生5分),科大主动上门:“任选专业,保证录取”。没费事,上了科大计算机系,5年制。上海工作一年多,去英国曼大读硕士、博士5年,游弋于世界计算机论坛,继老二之后又一个全球性科技人才。他,除了机灵聪慧,为人也温顺知理,充满亲情孝心。


十一、宝刀不老

来芜湖长航医院,对我是只得“吃老本”了,凭藉老本,应付裕如。用院长的话说:“你给我院挑大梁”。虽然也有两位年长医生,但还是我统揽了“手术台”。三个月下来,这年底被全院候选“人大代表”,本院及本公司职工、家属纷纷慕名找我手术。88年经交通部高评委评审晋副主任医师,95年经省卫生厅批升“主任医师”这一顶级职称。同时,我是本系统高、中、初三级职称评委,借此,以高评委身份,我南下广州(深圳),北上秦皇岛(锦州、山海关、北戴河、北京),以及万县(长江三峡)、桂林等地,履行“高知”职责,亦饱览祖国风光。

来芜20年,虽主要是吃老本,因为交流机会多了,博取众家之长,见多识广,获益亦丰。这段时期,科技飞进,技术、术式和器具、材料快速翻新,如吻合器、疝补片、骨科人工关节等,我们这代人大都没能跟上,然我却未掉队落伍,与时俱进。凭着“老本”和声誉,手术遍及几十家医院,或兼其顾问,给予辅导和支持,院外手术远逾院内总和。借着频频出诊,让我有机会开车过万公里,手术、开车成了我的“享受”,为此,我宁愿“劳累”,施益于病人及医院。不过,近年来,我国医疗环境不佳,医患纠纷频发,我主动“收紧”和“慎待”,然仍对真心求援或手术台上求助,还是应诊,深夜几十里外出诊,也在所不辞。台上救人,功德千秋!

我的从医征途上,不可忘却的两位老师是许竟斌和闵梅先。许是全国著名的骨科前辈,53年《外科学报》编辑,后来的骨科杂志编委。73年骨科进修班跟他一年,让我在全省骨科界成为一员,参与他们的历届学术活动,基本做遍骨科各类手术。他的艰苦创业和任劳任怨服务精神,是我永恒的榜样。闵是我普外、胸外开导老师,他的学术风范和领导艺术以及手术风采,令我闭目不忘。尤其在我调动来芜时,他出于“惜才”及同情,诚留我去他的医院,皖医二院。他当时恳切的肺腑之言和赤诚之意,我没齿难忘。他说:“听说你去长航医院?职工医院不是干事的地方(指行医、手术),你来这,现在是省院,后去前景光明。这边院部、人事局、卫生局都由我来办,你放心好了”。良师益友,心存感激!

电脑,这个现代文明精华,让我赶上了末班车。在我们这辈人中,用上它的,寥寥无几。我好在处于“电脑之家”,三个儿子及儿媳,都游弋于机算机浪涛中,并且都是有头有眼的人物。我在他们的“陶熏”下,走进这个“世界”。尤其是小儿上科大二时(计算机系),就给我配置了一台电脑,386,硬盘0.85G,从DOS用起,现在这台是奔腾,80G,Windows XP。英文我通一点,可读可写“初级”,用五笔、拼音可打中文。用它写论文、通讯、看新闻、搜索资料、打游戏、看图片和录像(CD、VCD),受益匪浅。使人生多了一个“消闲”有趣的去处,更让我与远在天涯海角的子女们随意“见面”,自乐陶陶。

最新消息:外孙中考,668+3分(满分720丢52分),进市重点学校。大孙女亦取省示范高中。小孙女在美读小学,全班第一,升四年级。孙儿辈健康成长,捷报频传,足另人欣慰。

《长江航运报》2001-2-20第四版“人物春秋”有对我的专访“晚霞在燃烧”,记述我其人其事。说我“15年前,从南陵县医院调来长航医院时,已是闻名遐迩的外科‘一把刀’,医术精湛、医德高尚,人不老,仍执着。顶着头衔和光环,视实惠而不见,退休后一干又是5年,李名杰用手术刀挽救了一个个生命,至今宝刀不老,献余热于人民。他是一个永不满足的人。”

2005年仲夏


附录


李咸升、李应文、李应会等:《李老夫子遗墨》
老爸:【人生记忆:立委母传略(兼家史掠影)】
老爸:【晋升主任医师述职报告:我的外科生涯】
立委:【朝华午拾:《李老夫子遗墨》简介 】
立委:【朝华午拾:父亲的行医生涯
立委:【朝华午拾:我的考研经历 】
《长江航运报》2001-2-20第四版“人物春秋”:【晚霞在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