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视频看到一位语文老师对这首歌歌词的吐槽和改写。有些道理，改写的歌词也确实顺溜多了，易于普及。但第一，这是在人家原创的新颖写法所创造的意境上修改；第二，顺溜有顺溜的好处，矛盾或难解也有引发听众思考与发挥的好处。
这首歌最近听得蛮多（我在春节前后还在视频号做过两期MTV）， 对歌词有一些感觉可以说说。
整体上说，原作写法新颖，用词有些奇特，整体歌词长在哲理和意境，有妙语，但也有语病。最严重的语病就是“赠予回敬”。
上天赠予“我”回敬，“谁”回敬“谁”“什么”呢？ 回敬这个词的最常见的场景是，他人攻击我了， “我”回敬他人，那也是我的自主行为，谈不上“赠予”。如果是他人回敬“我”，其前提是“我”对他人做过攻击，前后看语义上下文，这是说不通的。
“回敬”是一种故作敬态的回应，而“赠予”是恭敬的馈送。让回敬做赠予的宾语，搭配不当。“赠予我拥有”（可以理解为赠予我礼物，拥有代指“拥有物”）就已经够别扭了，再来个“赠予我回敬”，让人感觉不知所云。可能是“回馈”（对“拥有”的回馈）的意思，为了押韵，错用了“回敬”来代替。
“回敬”作为谓词，逻辑语义框架里有三个角色：施事（谁回敬）、受事（回敬谁）、宾语（回敬什么），但“回敬”自己处于“赠予”的宾语位置，这几个角色模糊不清，其所引起的混乱和费解，不怪语文老师觉得不可忍。
写词的文科姐，可能是浮想联翩，用力过猛而“出格”。这在歌词创作中也不罕见，叫 poetic license，通常不做苛求。但无论如何，这种奇怪的动宾搭配困惑度（perplexity）很高，会使绝大多数人感到糊涂，属于败笔。大家传唱不过是因为作曲好就跟着瞎唱，并没在意歌词是不是 make sense。
困惑度高的直接表现就是 ，剪映中自动听音写词的功能根本无法decode原文，因为这项软件功能的背后是语言模型（language model），对于这种困惑度高的序列搞不定，只能另行创造（所谓”幻觉“）：
原歌词：世界赠予我拥有 也赠予我回敬。 语言模型幻觉解码：世界赠予我拥有，也赠予我爱情。
面对困惑，语言模型无法decode这种出格的原词（outlier） “回敬”，结果解码成 “爱情” 似乎也不错。在这种解码下，“拥有”应该指的是财富，“爱情”就是爱情。而在原词中 “拥有”可以解读为命运的礼物或曾经的爱情，而“回敬”则可能是对于礼物的回赠。
其他困惑度高，语言模型幻觉创造的cases还有：
原歌词： 赠我一个名，又渐渐长大的年龄 语言模型： 赠我一个谜，又渐渐长大的年龄
人生本来就是一个谜啊，岂止简单的出生赐名，所以这里模型的解码也许更妙。最妙的是：
原歌词：赠我弯弯一枚月，也赠予我晚星 语言模型：赠我温暖与悲悦，也赠予我惋惜
“月”和“星”状物，“温暖”、“悲悦”和“惋惜”直接述情，貌似更胜一筹。唱起来也很顺。
顺便一提，“别匆匆”歧义，有两个隐藏解读都说得通。一个是：不要匆忙。要善待自己，给自己品味人生，以及喘息和疗愈的时间。另一个是：分别也匆匆，尤其是感叹恋人或亲人聚少离多的生活现实。
再有，语文老师发现歌词里面暗藏了（谢）霆锋的名字，有机巧。说明此歌是为王菲量身打造的。娱乐圈八卦已经众所周知了，谢霆锋是王菲的最爱，是三段婚姻中最念念不忘的。N年前先是王菲谢霆锋的姐弟恋，以及她不顾世俗和骂名的第三者插足；后离婚，再后来又复婚，中间还穿插了其他 relationships，起起伏伏。不怪王菲唱罢歌曲，满噙眼泪，双手合一，人在台上久久静默，仿佛在念佛。这首歌，她是真带入了。同时她的演绎也感染了无数人。
“远去者去了远方，愿他都安心。” 一开始还以为在纪念逝去的亲人，但通观全词的爱情主线，更像是在纪念逝去的爱情。也许远去者是不得不分手、又难舍情缘的前任，她祝福他安心，其实更是试图宽慰自己，要安心接受“拍一张合影，渐渐填满真感情”的新缘分。
我本人特别喜欢这两句歌词：
赠我一场病，又慢慢痊愈摇风铃。 赠我一场空，又渐渐填满新感情。
它是我2024年生活的真实写照，非常的切身感受。
总的感觉一句话，词作者能写出引起人共鸣、思考和争论的歌词，还是很了得的。至于作曲以及王菲的演唱，可以说是注定成为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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